他聽著那些言論有趣,也樂得與男人多聊幾句,甚至逐漸化為人形,最后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想到彼時的閑聊,江璃突然有些寂寞。
他在烈日這么多年,點化了一代又一代的空谷城公子,也習慣了男人在自己耳邊炫耀后代的模樣。
這公子沉穩、那公子明智,無論誰當選公子,他總能吹出個新花樣來。
“這么多年,這么多趙家之人。”他望向男人兒子化作的烈日,喃喃開口道:“再沒有像你這般能說會說的家伙了。”
從趙以春到如今的趙谷澄,江璃見過許多外貌像男人的趙家之人。然而注視著他們甚至與他們攀談過后,江璃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那個被時光侵蝕消散的意識體,再也不會回來了。
“唉。”
江璃不自覺嘆了一口氣。
他失落地望向空谷城,發現趙以春已經被千鬼趕去了城門口。
“滾出去。”曾與他親昵無比的城民們冷著臉,烏壓壓站成一片無情地驅逐著自己的前公子。
而趙以春顯然也經歷了一些暴力的手段,整個人披頭散發、狼狽不堪,衣服也骯臟殘破了不少。
他用不曾拔出的刀拄著地奮力站直身體,用充血的眼睛去看每一個空谷城民。
被趙以春孤注一擲的氣勢所震懾,千鬼在他的目光所到之處皆不自覺地噤聲低頭,停止了一切動作。
“公子,你還是走吧。”
一片死寂間,宮其遷哽著喉嚨開了口。
身為空谷城還排的上號的高手,他是空谷城少有的、還記得全部前因后果的家伙。
他很清楚,空谷城已經陷入新的困境,再也不會回到以前運轉正常的樣子了。
正因為此,他不希望趙以春飛蛾撲火般在空谷城消磨自己,這才裝作與千鬼無異,狠著心與他們一起轟趕公子。
“公子。”他近乎哀求地望著趙以春:“我們已經沒有未來了,但是你還有。”
“求求你,快走吧。”
像是沒想到千鬼中還有正常的存在,趙以春赤紅著眼睛看向了宮其遷。
后者也不敢直視公子的雙目,當場低下了頭。
在那個瞬間,他感覺不僅自己那顆早已無蹤影的心臟在發痛,就連干涸已久的眼眶也酸澀不已,似乎想涌出什么滾燙的液體。
好熟悉的感覺……熟悉的……簡直讓我錯覺自己還是人類了。
腦海里冒出這荒唐的念頭,宮其遷自己都有些想笑。
大概是……因為見了公子吧。
他閉上雙眼,像是生前那般緊緊地攥住了自己心口前的衣服,想要強壓下去那股難以言喻的心痛感。
“砰!”
突如其來的、刀鞘與地面的碰撞聲驚擾了宮其遷。
他抬起頭,卻不想目睹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只見趙以春將刀扔到一旁,直直地注視著千鬼,而后俯身跪在城門口,對著他們重重地磕了下去。
“咚!”那腦門砸在地面上的聲音宛如驚雷。
而發出這動靜的趙以春,以一貫平和沉穩地聲音對距離他最近的婦人言道:“溫嬸,去輪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