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從流樞回來,汪九舟的腦子就亂糟糟的。
每次躺在寒于間,他都會不自覺想到族長。
那記憶里的雪白蒼龍從魔群里幾進幾出斬盡敵手,又高傲地盤旋在九曲潭上宛如天神下凡,像是若水永不熄滅的燈塔。
而后,族長會騰空而起,伴隨著清脆的吟嘯越飛越高,直到飛至一個汪九舟永遠也觸摸不到的地方。
每當這時,汪九舟都會停下疲憊的步伐,努力地仰頭去尋找那條雪白的身影,去盯那雙溫潤如墨的龍瞳。
緊接著,他會清晰地看見,那雙墨瞳里裝填著他從未留心的虛海萬象,倒映著無盡的冤魂鬼海,流轉著滿心的關懷憐憫。
在那里,他找不到關于自己的只形片影,只得羞愧于自己的淺薄,害臊地想要鉆進寒潭之底此生不出。
最后,當他痛苦于酸澀的心情時,族長會發出一聲飽含痛苦的悲鳴,于九天之上重重甩下,在他錯愕的神情里消失的無影無蹤。
又是這樣,第幾次了?
汪九舟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從夢境里醒來了。
無論他嘗試多少次,無論他怎樣提醒自己不要沉溺情緒,都會在某個時間點沉入羞愧悲痛之情,導致自己全然未察是誰害死了族長。
“哐!”
夢里含蓄隱約的感情光速轉化為對自己無能的憤怒與對現狀的痛恨,藍色半身狠狠地拍碎了寒于間的禁制。
他望著被自己砸的凹凸不平的石壁,又一次產生了不如痛快將它砸個粉碎的想法。
“鏘——咚!”
尖銳的鋒鳴接著沉重的悶響,整個九曲潭突然狠顫了一下。
汪九舟眉頭一皺,連施咒訣,以最快地速度趕到了九曲潭北部的入口斂鏡池。
此時,這塊向來如同明鏡般澄澈的池子竟然像是南部入口碎璇瀑一般卷著巨大的旋渦。
下一秒,一個斑斕的身影從渦底躥出,以最快的速度又襲向了天上的白色身影。
“哎、哎?”
不遠處,邱虹淺一臉茫然地喊了幾聲,頗為不解地看向了身側的齊非景。
后者擺出個無奈的神色,苦笑著接話道:“時元老是不是瘋了?”
“咚!”
幾句話功夫,時沉靖在對拼中又一次落敗,再度被劍鋒狠狠地錘進了斂鏡池底。
“時元老!”
被招式威力嚇了一跳,邱虹淺驚呼一聲跳進池子,硬頂著巨浪尋找時沉靖的身影。
“喂!”
齊非景下意識伸手去拽他卻撲了個空,知得定睛尋找片刻,這才在巨浪邊緣找到了被沖的東倒西歪的邱虹淺。
“你說你下去干嘛?”
他一陣抱怨,趕緊躍入池子去撈這兩個置身險境的家伙。
“你是何人?”
汪九舟攔在白色身影面前,冷冷地質問道。
“我可不記得若水的待客之道是這種風格。”
后者非但沒有回答,甚至還歸劍入鞘,頗為隨性地抱起了雙臂。
汪九舟本就沒打算聽白衣廢話,這不配合的態度反倒隨了他的意。
他微瞇雙眼,手心中隱隱浮現出一柄水藍色的長劍。
按理說汪九舟也是虛海一流的高手,釋放的威壓不說如驚天巨浪,也必然是龍潭虎穴,能震懾虛海八成的魔君。
可來人卻并不懼怕,甚至還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容。
汪九舟本就脾氣不好,這下更是火上澆油。
他反手握柄,猛然一劍劃向了白衣人的咽喉。
“啊——!”
嘈雜的旋渦聲中突然驚出一聲尖叫。
一個不大的身影被旋渦甩出,筆直地撞向了天上對峙的兩人。
汪九舟一驚,趕緊以左手擊向自己的手腕,硬生生打歪了自己的招式。
劍尖堪堪蹭過那人的身體,帶的他向旁邊倒去。
他撲騰雙手平衡身體,終于抓住了一只胳膊,當下死死地抱了上去。
“夏淞!”
汪九舟當即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