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招。
吳稚落敗只用了三招。
一招近身,一招卸力,一招點在他的喉前宣告他的戰敗。
他轉頭直直看著讓他落敗的楊亮,后者嬉皮笑臉地收招,夸張地吹了吹手指擺出大師的姿態。
而目睹了這一切的楊逢臨大笑著出了門,最后的聲音一字不落地傳到了吳稚耳中——
“小子,我楊家的家底沒有你想象中那么薄,別太傲慢了。”
直到楊亮拎起杯子喝水,吳稚還在場中央一動不動。
他上前去拍拍吳稚的肩膀:“怎么,受的打擊太大了?”
后者沉默不語,任憑他將自己領回桌前。
楊亮也不著急開口,只是沒正形地坐在桌前一杯杯喝水,看上去很是悠閑自在。
水空水滿,水滿水空。待日暮西垂昏黃滿天,他起身慢悠悠地整理好茶具桌椅,帶著吳稚進入了訓練大院隔壁的房間中。
“小子,你知道大少爺為什么應允讓你做小小姐的鋒生嗎?”
楊亮倚著桌子看著面前的吳稚。
后者搖搖頭,示意自己真的不明白。
“想必你也知道,老爺是長情之人,從年少時便認定了夫人,幾十年來從未納妾,只與夫人生下了三位少爺。”
楊亮抱著臂娓娓道來。
“大少爺一心習武,心思從來都是用在天外;二少爺喜愛玩樂,也沒動過成家的心思;三少爺……”
年少有幸喜結連理,比翼相隨杜鵑泣血。留珠一顆無依無靠,見之哀之念之痛之。
三少爺天資聰穎又體弱多災,向來都是一家人偏寵的對象。
在他走后,最痛心的便是夫人了。
“我兒你好狠的心啊,巧佩她還沒生產啊。巧佩你好狠的心啊,珊兒才剛出生就沒了娘啊。”
她愛之深情之切,在小兒子兒媳的合葬棺前又哭又笑,哀婉之聲讓所有楊府人都不忍靠近。
“死者已矣,生者理當自強。”
說起那段時間,楊亮不免也有些哀傷。
“但小小姐……”
畢竟留有遺珠,夫人雖說心痛難忍,但為了小兒子夫婦生命的延續也強打起了精神。
但不知道是不是悲運的延續,楊珊的體質竟比楊逢沐還要差,從出生三日起便發起了高燒。
那高燒遲遲不退,燒得小小姐渾身滾燙,連哭聲都不曾響過一聲。
城南到城北,城東到城西,二少爺請來的大夫擠滿了院子。
他們成批進入對小小姐的病情七嘴八舌,卻沒有一個人能拿出像樣的方子來。
這樣的打擊幾乎摧毀了夫人,她硬熬在楊珊的房中抱著她不肯撒手,任誰來勸說也絕不放下孩子。
“你們已經走了,難道還要帶走珊兒嗎?”
絕望至極的她甚至在房里憤然質問已逝的楊逢沐夫婦。
這樣的情況一直延續到覃巫判來才有所好轉。
“覃巫判,求求你救救珊兒。”
夫人像是得了救命稻草般拉著覃巫判就進了房間。
而單騎輾轉幾處城池荒郊才找到他的楊家主站在門口瞪著滿院的真假醫師不怒自威,嚇得想渾水摸魚的有心之客心驚膽戰紛紛告辭。
“蠢貨。”
也不知道是在罵誰,他壓著怒氣拂袖進房,神色瞬間來了個極端的反轉。
“覃兄,珊兒是什么情況?”
楊家主攬住妻子擔憂地看著孫女,哪還有方才威嚴的模樣。
而覃巫判本就溝壑的眉頭又加深了幾分,習慣性拿起煙槍又不曾點燃。
煙槍在覃巫判手中起起落落,心臟在楊家主胸中起起落落,他盯著覃巫判枯枝般的手指,期待他能在孫女身上展現枯木逢春般的神奇咒術,就像他之前做的那樣。
但一晃半柱香時間過去,覃巫判依舊捻著煙槍沉吟不語,甚至絲毫沒有觸碰煙袋的打算。
“覃兄?”楊家主有點坐不住了。
可惜覃巫判仍然沒有開口的打算。他站在楊珊床邊閉上眼睛,臉上的皺紋絲毫不動,就像是睡著了那般。
可他耗得起,楊珊又怎么受得住。一會兒功夫,那張高燒不退的紅燙面龐上摻雜了幾分慘白,整個人像是海面上的浮沫一般,仿佛下一秒便會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