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路過冬靈村時,正趕上村子里突發疾病,故而留下施力救治,而當時村子里唯一的醫師,正是如今冬嶺城里的梁沛豐。
“你這藥物怎的如此存放!藥效都損壞了!”他一見梁家的臨時庫房,脾氣就直往上沖。
“這鍋子互相熬制都混雜在一起了!”再看梁沛豐的救治,他就更窩火了:“病灶在頭上,老比劃腿做什么!”
而梁沛豐被他指揮的束手無措,抱著病人在原地直眨眼,被曬到紅黑的臉上看不出具體是何神色。
直到村子里疾病被壓下,常琳才知道這村子里本就沒什么醫師,看病都用所謂土方子。而梁沛豐本人更是實打實的莊稼漢。
“也是看著娃娃忒難受,死馬當活馬醫,硬上的。”梁沛豐自己也承認:“不看莫辦法呀,誰身上沒個這病那病的。”
他自從十幾歲誤打誤撞喂藥救活了好朋友,就陸續有家里沒治的同村陸續請他來看。
這些病人有的扛過來了,但更多的還是走了。梁沛豐且試且治,不自覺成了冬靈村唯一的醫師。
“這幾年好了,通城里近了,實在看不了的我就喊他們進城。”梁沛豐也是無奈:“但這病沒辦法哩,城里醫師請不來,也不讓進。”
虧得是天冷惡疾少。聽他說話,常琳驚得脊背滿是虛汗。
他想了又想,還是手把手教了梁沛豐一些基礎的藥理知識,又糾正了他許多錯誤的常識。
梁沛豐是個實在人心卻不靈,許多地方要常琳說上幾次,可把常琳氣的夠嗆。
但面對這么個硬上磨的人,他也發不出什么脾氣,只能白天憋著教完晚上在床上生悶氣。
臨走的時候,梁沛豐喝的醉醺醺,在他面前就要下跪,他連拉都拉不起來。
“我要是早遇見你該多好啊。”梁沛豐鼻涕眼淚流了一臉:“冉娃娘、小芹那丫頭片子、還有偉家那小子……哇。”
最后他哭得幾欲昏厥,硬生生把歡送席變成了全莊哭。
如今二十多年過去,常琳無意間聽說冬嶺第一醫師便叫梁沛豐,立馬起了心思想要去見上一見。
一進院房,正給病人號脈的結實漢子不是他人,正是梁沛豐。
如今的他應是生活好了許多,臉上比起當年紅潤了不少,掛著醫師布兜倒也像是那么回事,就是胡發還是生的那么亂,毛糟糟地堆在頭上。
一見常琳,他先是驚得站起身來,一雙手下意識絞在身前,臉上嘿嘿地傻笑,還是當年那個傻樣。
“不是,誒,梁醫師,那我呢?”眼見梁醫師把門外的客人迎進里屋還要關門,小升硬擠了個腦袋卡進去。
“你又沒啥大病,方子和上次一樣。”梁醫師按著小升的頭往外推:“改天再來,今兒沒空!”
“常大哥你可是我半個師父。”剛一關門,梁沛豐納頭便拜,嚇得常琳一下子從椅子上探起來,仿佛年輕了二十歲,還差點閃到腰。
“別,折壽。”常琳自認受不起他這一拜。
“常大哥你真是好人。”梁沛豐想起哪句說哪句,還是不肯起來——畢竟他也是許久以后才領悟到這些凝練的東西都是常琳多年的心血:“那些東西若不是常大哥告訴我,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懂的,若是沒有常大哥……”
“你我既是同行,為的都是濟世救人,我告訴你自然也是應該的。”常琳揉著腰扶著桌子,語氣又重了幾分:“你快起來,我已年過半白,再折壽可要進棺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