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知州何等人,一聽便知不是小事,哪里會受他言辭欺騙?只是問道:“誤作何人?誤作何事?”
“誤作張順,誤作貴人之相。”李百戶一臉真誠道。
“此乃妖言大案,如何放得?”知州知是何事,便大驚道,“汝也參合進去了?”
“哪敢哪敢?不不不,哪有哪有啊。”李百戶一聽,就后悔莫及,暗道這妖道果然害我。
知州言已自此,便瞥了一眼馬道長。李百戶自知其意,便順手揮下馬道長,說:“我與府君談話,你且下去候著。”
馬道長一聽,既驚且懼,又無可奈何,只得出門候著。
這時陳州知州才對李百戶實話實說道:“你可知我為何要大張旗鼓,抓這張順?”
“如今天下紛紛擾擾,逆賊叢生,帝心擾之久矣。其人貌異于眾,今我殺之。一來防范于未然,二來獻賊首于宮闕,正是祥瑞之兆。”原來這知府夙興夜寐,不得提拔之功。正合聽說張順天生異相之事,只好借其首級以用,以討皇帝歡心。
李百戶聽了,心思卻不一般:原來聽府君這話,這人生有帝王之相卻是屬實。只是這府君不怕遭其禍,我卻不得不防。便說道:“府君,此人卻不一樣。與我等運糧事宜頗有牽扯,不宜深追,請府君多加思量。”
原來這李百戶祖籍山西,于本朝之處遷來陳州。至于其父中了舉人,便又回到了山西認祖歸宗,和山西鹽商有了牽扯。自此,其父子便于陳州州衙和衛所上下勾結。
先是通過衛所與山西各地衛所產生聯系,常常運糧于邊地衛所。明代邊地衛所軍糧補給主要有三種,一曰屯田,二曰民運,三曰鹽引。其中鹽引制度,又名“開中法”,即商人納糧于邊地一定糧食,政府給予商人一引鹽票,可憑之換鹽一引。
按照規定,輸往太原倉一石三斗或輸往大同倉一石糧食即可獲淮鹽一引。后來制度漸壞,明政府又允許異地兌支,在河東一引可以兌支二引。
李氏父子憑此關系,被陳州州衙及衛所勢力推舉出來以此共同獲利。再后來,鹽引制度更加崩壞,而輸糧者更加貪得無厭。李百戶等人更是輸糧和民運兼顧。輸糧換鹽引,民運換白銀。然后以新換鹽引為幌子,實著用新兌白銀購買私鹽而售,陳州上下官員大獲其利。
故而李百戶雖然職位不高,卻能與從五品知州談笑風生,實乃其州府上下財神也。
因此,李百戶拿出這個“殺手锏”,陳州知州也一時間沉吟不決,不知自己前途和兜中銀兩何者更為重要,最后只能說:“汝且回去,待我思量一番,切不可說于他人。”
李百戶沒有想到到了這種地步,陳州知州都沒能釋放張順,更加堅信了馬道長的言辭。無奈之下,他只能辭了知州,來尋那馬道長,將此事撿不要緊處說于他聽:“此事亦難亦,府君有送貴人去京師的想法,禍福難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