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礙事,不礙事!”耄耋老嫗道:“如今不過是亥時,二少爺快得話,天明之前就可回來,不耽誤明天送小姐到縣城。”
“快,快!”姬清源聞言吩咐道:“國棟,快拿了五奶奶請的牌位和法器,由你富貴叔他們陪著打著燈籠快到牛角山,爭取天亮以前回來。”
姬國卿躺在床上閉目裝暈,時間久了難免肢體酸麻,不可以保持一個姿勢太久,無奈之下稍稍扭動軀體,卻不料被二哥姬國棟瞧見,姬國棟叫道:“五奶奶,他能動,還沒走,還沒走!”
姬國卿聞言絲毫不敢妄動,生怕引來新一輪的摧殘折磨,幸好那老嫗顫巍巍的道:“二少爺莫叫,邪魔早就走了,許是三少爺的魂魄回來了呢。你這么大喊大叫,驚嚇了三少爺的魂魄,那可費大事兒了!”
“喲西!”姬國卿心中暗自大喜:“老太太這話說得合我意,我怎么著也得極力配合老太太不是?”又緩緩動了動身子,鼻子中若有若無地哼了一聲,父親、大娘、二哥正要說話,耄耋老嫗將手一揚,制止了眾人,緩緩道:“莫做聲,是三少爺,三少爺沒走遠,他沒走遠,這就回來了,這就回來了!”跟著,一只手輕柔地在姬國卿頭頂、額頭、心口摸索,一個蒼老的女聲舒緩地吟道:“國卿,回來——”卻是姬國卿的大娘鄭氏在老嫗指點下為姬國卿招魂。
人家如此賣力,這邊如果沒有絲毫反應,那也太對不起人家了。只要不受臭口水噴,讓姬國卿干什么都行。
既然人家都說自己回來了,自己總得做出個回來的樣子不是?
“嗯——疼——”不能說得太清楚,自己的隴南話太不標準,說得清楚了當即露出馬角,一個個字都盡量含糊不清:“疼——麻——麻——”
“他說什么?”耄耋老嫗根本聽不清姬國卿喉間發出的字節是何意。
“這個,”饒是姬國卿的生身父親姬清源也聽不清姬國卿在說些什么。
“他在叫二娘!”二哥姬國棟聽清了,指著姬國卿道:“他在叫二娘,二娘不是,不是……”
“噓——”耄耋老嫗制止住了姬國棟,輕聲道:“莫一驚一乍的,許是二夫人陪著三少爺回來了。快,快撤去三少爺身上驅魔符,換上招魂符……”起身哼哼唧唧地又自顧自地念起了什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的咒語來。
姬國卿原本的意思是讓父兄給自己松綁,并以“疼”和“麻”為借口,不料人家將“麻”曲解為“媽”,把自己含糊不清的呼叫,當做了“叫媽”。
一不能將話說得太清,二不能睜開眼來。說話太清,口音不對立刻會被人瞧出破綻,睜開雙眼神色不對也會立刻被人瞧出破綻。姬國卿叫“麻”被曲解,折騰得太狠不知道又會面臨什么樣的折磨,只得靜止不動,另外想轍。
靜謐的夜,耄耋老嫗的念叨聲異常響亮,姬國卿極不耐煩地聽了良久,終于等到那老嫗累了,坐在椅子上喘息。
又稍稍動了軀體,喉間一動,含糊不清地道:“尿——尿——”
“知道尿了?”老嫗驚喜道:“褪下三少爺褲子,尿盆接著。這還是童子尿,留著別倒,邪魔再來時,合了黑狗血繼續驅魔。”
本來打算讓人松綁,不料別人侍候得太周到,這倒讓姬國卿為難了。
哪里來的尿啊?
想要拉屎是不是也會如此這般被侍候?
姬國卿只想哭。
仔細品味老嫗適才迎面噴過的臭口水,里面除了臭味兒外,的確有幾分腥餿。
難道那臭口水是童子尿混合了黑狗血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