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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9章 蒼生(1 / 1)

          蘇克玉將祁溶送走。

          吳憲塵見他回來,氣若游絲,嘆息道:“得君如此,蒼生之幸。”

          蘇克玉謙遜問道:“可為何老師還要趕他走?”

          “祁溶得以入主東宮,實屬僥幸。”

          吳憲塵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皇上不理朝政二十年,姬黨非一日之患,單憑一個太子便想還朝堂清明,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蘇克玉點點頭,深以為然。

          吳憲塵繼續說:“且不說三皇子降生在即,祁溶尚且性命不保,就算他有朝一日真的登上帝位,新帝也是要仰仗內閣……咳咳——”

          他咳了一會,分析道:“毀堤淹田是大罪,想來必不是內閣的意思,只因內閣之中有輔臣相互掣肘。如此細算,倒像是姬元膺瞞著閣老所為。這件事情不死人便完不了,對于廟堂之人而言,死一人是死,死十萬人也是死,數字而已,不影響全局。”

          他越說話,聲音越小,呼吸漸穩,藥勁一上來,便昏睡了過去。

          蘇克玉顯然早已習以為常,為老師掖好了被子,暖了兩只湯婆,也在旁邊躺下,徹夜照顧。

          夜月西沉,晨光熹微,天際微微露出魚肚白。

          蘇克玉記掛著老師夜里所說的話,睡得并不踏實,便早早起了身。

          他為吳憲塵換了一個熱好的湯婆,準備在老師睡醒之前,先打掃好庭院。

          不想,一開門,就發現祁溶還端正站在府衙門口,一夜未走。

          細細的薄霜覆滿他的全身。

          細密的長睫之上掛著細小的水珠。

          “殿下?”

          蘇克玉驚道:“這么冷的天,快進屋里來!”

          祁溶不動,朗聲說:“辰光徹夜思量,吳大人只道靈丹圣藥不治膏肓之癥,如今雖有良藥一試,不過杯水車薪。但辰光愿以螳臂之微,擋萬頃之車。雖有九死之險,卻無愧赤誠之心。”

          說完,他朝庭院正堂的方向深深一揖,才轉身離開。

          蘇克玉怔怔望著,良久才回過神來,朝吳憲塵走去。

          卻見那白發老人依舊閉著眼,溝壑縱橫的臉上已淌出清淚,哽咽道:“蒼生之幸,蒼生之幸吶……”

          *

          正午時分,云迷霧鎖,整個平州籠罩在陰霾之下。

          大理寺門口

          洗面村的村民被錦衣衛串成一串,準備押解至刑場。

          王乙棠面色沉重。

          方叔申大病未愈,形容更是消瘦了不少。

          二人并肩而立,卻不比將要行刑的犯人輕松些。

          王乙棠皺眉,轉向身后,問道:“廠公,你說庾子戚明明就在大理寺,他莫不是長了三頭六臂,飛出了那銅墻鐵壁?”

          江鎖站在二人身后。

          她被他們的身形擋住了臉,隱在陰影里,認真問道:“王大人,你好生想一想,關押期間,可有誰出入過大理寺?”

          王乙棠沉吟片刻,說:“近日來,我日夜守在大理寺內,顧指揮使來過,不少刁民招供了,他們確實有通倭之舉。”

          顧金吾的手段不在江鎖之下。

          五年前朝堂大清洗,為了坐實先太子擁兵自重的罪名,顧金吾將時任燼風軍大帥的左丹青投入昭獄,別出心裁地發明了一種名為“止渴”的鴆毒。

          左丹青飲下止渴后,五臟六腑被毒液浸壞。

          牛高馬大的大帥頃刻間便形容枯槁,如同干尸。

          顧金吾又會適時給左丹青喂下解藥,不讓他死去。

          喂藥。

          解藥。

          喂藥。

          再解。

          解一次便殺死一個左大帥的家人。

          左府上下二十口人一夜之間悉數被割了腦袋。

          顧金吾氣定神閑地放出話來:“說了要殺你全家,少一條狗,便算不得全家。”

          毀堤淹田事關重大,莫要說大理寺,就是刑部大獄、總督府衙,顧金吾也能派出錦衣衛探查。

          可庾子戚、喬世庸、柳未征就如人間蒸發一般,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王乙棠大手一揮,指揮錦衣衛押送犯人,氣道:“管不了這許多了!先將這群刁民押上刑場!”

          他素以鐵腕著稱,經他之手,無一例翻案。

          不遠處,一列重騎聲如雷鳴,片刻間,奔至大理寺門口。

          祁溶帶著禁軍、熾煉軍擋在村民前面,勒住韁繩,對王乙棠說:“此案尚有疑點,王大人何必急于在今日行刑?”

          “疑點?”“

          王乙棠面露不屑,冷笑道:“此案早已封卷,熊氏兄弟通倭買糧,全村受益。他們皆是共犯,若不處以極刑,如何對得起連年在平洲抗倭的將士?他們尸骨未寒,而這群刁民卻與倭寇做起了買賣!”

          他說得義正言辭,字字砸在眾人的心口上。

          有王乙棠在,翻案難如登天。

          熊得壯被捆成了粽子,連忙解釋道:“可是我與哥哥并不知道這糧船乃倭寇之船,他們穿漢服,說漢話,吃的也與我們無異。我只道是鄰省的船來本地做生意!就在交銀子時,我們被包圍了,然后那些人就不再說漢話,嘰里咕嚕地說起了倭語!”

          王乙棠自是不聽這些,喝道:“還解釋什么!帶走!”

          “誰敢!”

          這聲音震耳欲聾,震得戎灼與風逸的馬都退了幾步。

          眾人聞聲望去,正是怒發沖冠的公孫淵。

          他身后緊跟著禁軍隊伍。

          裴戰正押著庾子戚、喬世庸、柳未征向眾人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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