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她的腰腹上便綁上了軟軟的枕頭,隨著時間越久,枕頭也慢慢變大。
直到一個月之前,太后慈祥地讓她取下枕頭,將一個剛出生不久的男嬰抱到她懷中。
“這便是你的兒子,祁允,字措生。”
太后的目光溫柔又慈愛。
章妙彤順從點頭:“一切由太后做主。”
太后之所以選中她,也正是因為她的順從。
她對宮娥太監們極好。
太安宮賞賜豐厚,她總是樂意賞給下人。
她善良,每每見到太安宮的宮娥因為做錯了事,被嬤嬤掌嘴時,她都心疼得默默垂淚。
她深知自己不過是權爭洪流中的滄海一粟,浮沉皆不由己。
皇庭深深,浮起時,能至人間極樂;沉下時,能到萬丈深淵。
“嗚嗚哇哇——”
一陣響亮的男嬰哭聲打斷了章昭儀的思緒。
她抱著他,有些手足無措。
湘蓮嬤嬤匆匆趕來,焦急問道:“乳娘剛給小殿下喂過奶,不會又餓了吧?”
嬤嬤抱起小殿下,上下顛著,輕拍他的背哄道:“哦,哦,小殿下不哭,小殿下許是渴了。”
章妙彤聽了,柔聲吩咐道:“溫雯,去給小殿下倒些溫水來。”
她身上發出的那一丁點母性,被她明艷的青春氣息所覆蓋。
她面色嬌艷,朱唇瀲滟,不施粉黛,卻姿色不減。
太后讓她不要出宮,自是有道理的。
章妙彤太不像初為人母的人了。
她渾身散發著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懵懂與單純。
溫雯端來溫水。
章妙彤拿著碧玉勺舀了一口,輕啟朱唇吹了吹,再抿一口,試了溫度,便伸手朝小殿下祁允喂去。
突然,她眉頭一皺,一陣劇烈的疼痛在五臟六腑之間上躥下跳。
“砰!”
她的手一松,碧玉碗摔了個粉碎。
下一刻,她“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
同樣的黑血也從雙眼、鼻孔中滲出。
她的呼吸漸弱,聽到耳邊驚恐的喊叫:
“昭儀娘娘!”
“昭儀娘娘!”
宮娥與太監們慌了神。
湘蓮嬤嬤嚇得面如紙白,抱著祁允去找太后。
溫雯手足無措地抱住章妙彤的頭,無助喚道:“昭儀娘娘,您怎么了?”
頃刻之間,章妙彤仿佛浸泡在了一片血色里,胸口起伏,呼吸有些艱難。
她抬手拭淚,卻抹了自己一臉黑血:是溫雯下的毒?還是湘蓮嬤嬤下的毒?
都不重要了。
她想著。
重要的是,她們被掌嘴時,自己再也護不住了。
“昭儀娘娘……”
四周的人聲越來越模糊。
宮娥太監們七嘴八舌地說著什么,她卻聽不清了。
那張如詩如畫的臉被黑血弄臟。
章妙彤看著他們,很知足地道:“昭儀娘娘……自由了……”
*
章府的書閣中,殘燭輕閃余暉。
章象升已經穿上了攝政王的官服,這是他幾日前命人秘密訂制的。
此刻,他透著燭火,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身著攝政王朝服,走進金碧輝煌的臥龍殿。
仆人倉促敲著房門。
章象升調整了下坐姿,語氣有些不耐煩:“何事?”
他并不打算讓下人進來。
“老爺……”
仆人的聲音顫抖:“昭儀娘娘在太安宮……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