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鎖點頭,看著賬本,想著原來他們的計劃。
這個計劃是在中秋夜宴上,由秦粟率先發難,向明仁帝呈上歷年來內閣與工部里應外合,鯨吞白銀上千萬兩,直接導致國庫空虛。
緊接著由程繼烈跟進,例數章象升在五年前貪墨軍餉的罪狀。
也就是章象升向北方前線輸送發霉軍糧,又偽造熾煉軍投降羌狄的書信,致使朔北雁城、牧周城兩大城池落入羌狄手中。
唇亡齒寒。
與牧周城在西南邊接壤的遼城已岌岌可危。
其實,最清楚內閣、工部、兵部罪狀之人,非太后莫屬。
上呈工部與兵部罪狀,無異于正式向太安宮宣戰。
但沒辦法。
秀娘被軟禁于章府,江鎖等不起,只能選擇在這個時候鋌而走險,點燃戰火。
秦粟與程繼烈二人現身夜宴,此舉本身就是五年前冤案的鐵證,雖然明仁帝綿軟無能,但在鐵證和群臣面前,他不可能沒有決斷。
即使明仁帝舉棋不定,他們還往后更推了一步。
明仁帝之所以沒有決斷,是因為他手里沒有兵權。
這一步江鎖與祁溶進行了論證,就在八月到九月之間,由樓蒼蘭在平州調集熾煉軍主力,夜宴之時,將在萬佛山下陳兵五萬。
之所以救不了姬玉遙,正是因為樓蒼蘭需在一個月之內調集五萬兵力總攻萬佛寺。
他必須保障熾煉軍的兵力集中于一點,而不被其他因素分散。
待祁溶在山頂發出信號,樓蒼蘭將率軍前往萬佛寺,將姬荀、姬元膺、章象升一舉擒拿,以此折斷太安宮的左膀右臂。
以章象升在五年前犯下的罪行,就是十個章府也不夠抄的。
江鎖將以抄家之名順理成章地救出秀娘。
*
灼灼烈日,流金鑠石。
祁都的土地被曬得龜裂,整個夏日過得異常難熬。
初秋
一場小雨淅淅瀝瀝下來,所有人都涼快得松了口氣,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怎奈,這雨一下便沒停過,像是天公忘記了關掉閥門,直下得萬佛山中一片泥濘。
幸得崔維順又從司禮監緊急調撥一千名腳夫搬運施工留下的廢土殘渣,否則萬佛寺的工程險些竣不了工。
中秋佳節當天,午時一過,臥龍殿、太安宮、麒麟閣三宮的鑾駕同時起駕,浩浩蕩蕩啟程前往萬佛寺。
陰雨下得無休無歇。
崔維順增加了各宮轎夫的數量,為的是鑾駕能夠平穩上山。
陰云壓得很低,整座皇城仿佛在頃刻間就要坍塌。
江鎖跟在太安宮鑾駕的后面。
她這幾日因為中秋夜宴的事一直沒有休息好,眼睛下面一圈都是烏黑的。
以秦粟與程繼烈為引子,引爆太安宮,山下又有熾煉軍保障,這個計劃似乎已經萬無一失。
可是,最近一直有一種濃烈且不祥的預感縈繞在江鎖心頭,這個計劃好像缺了一塊,卻又說不清缺了哪一塊。
江鎖的臉上掛著微笑,卻也掛著一重心事,神色陰郁。
祁溶端坐在鑾駕中,估摸著此時熾煉軍應該行進至祁都近郊了。
眾人各自心懷鬼胎地上山。
越往山上走氣溫越低,已建成的萬佛寺在秋風里若隱若現,氣勢恢宏,火樹銀花,卻又顯得格外荒涼,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如來之手,冥冥之中操縱著紅塵中的悲歡離合。
白松林身著一身青布長衫,在秋雨之中俯瞰山下,眉頭緊鎖,心中萬般焦急:計劃有變,今晚萬萬不能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