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溶低頭看了一眼江鎖蒼白的臉,用大拇指輕輕一撫。
“那就更得走。”
江鎖半睜著眼,抱緊了祁溶,軟糯道:“我打不過太后。”
“誰要你去打?”
祁溶拉了一下被子,給江鎖掖好:“又不是沒人給你撐腰。”
*
中秋之后,氣溫驟然轉涼,冷颼颼的風卷起塵沙和地上的落葉。
冬天已經近在咫尺。
域州街頭賣包子的大爺天不亮就起床擺攤,透過蒸蒸熱氣,他遙遙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人,手里握著一把與他的穿著極不相稱的刀。
域州匪患嚴重。
山匪時不時就會闖入城中,將開門的商販洗劫一空,通常天不亮就營業的店家很少,大家都會心照不宣地等到天亮甚至正午時才開店。
可是,大爺等不了了,發妻重病,再不做些生意,怕是要死人了。
來者的身形不高,但極其健碩,下頜因為脫臼而閉不上,一直張著嘴,正是被祁溶卸了下巴的趙洞庭。
他坐在條凳上,將繡春刀“啪”的一聲拍在桌上,含糊道:“一籠包子,一碗白粥!”
說完,雙手握住了自己的下頜,只聽“咔嚓”一聲脆響,疼得他悶聲一哼,下巴總算是掰正了,側過頭,余光掃過大爺,眼露殺意。
大爺看得呆住,忙低了頭,將熱騰騰的包子與粥端到他的面前。
待趙洞庭咕咚咕咚喝完粥,吃了包子,拿起繡春刀,就要離開——
大爺當然知道來者不善,但他沒有辦法,壯著膽子道:“公子還未付錢,一共二文……”
話音還未落,只聽“唰”的一聲,人頭咚咚落地。
趙洞庭收刀入鞘,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語道:“當爺的繡春刀是擺設嗎?”
趁著天未亮,他又去驛站偷了一匹馬,趕往狼毫山。
狼毫山上
一掃域州城中的蕭索與蒼白,張燈結彩,敲鑼打鼓,熱鬧非凡。
近日,山中接連發生了兩件喜事:一件是劫了一個兩百萬的鏢;聽說是運往國庫,用于修建寺廟的。還有一件便是劫了個大美人上山。那美人來頭不小,由朝廷兵馬護送。
土匪頭子林霸天坐在老虎皮凳上,微瞇著眼睛笑,充分享受著眼前的喧囂——兩次勝利讓他感覺自己已然擁有了與朝廷抗衡的實力,飄飄然的不行。
此人不過三十出頭的年歲,終年居于山頂,曬得皮膚黝黑,頭上裹著白頭巾。
他咂了一口烈酒,被辣得哈了一口氣,抬頭看著不遠處的門楣。
熊得壯正叉腰指揮著小嘍啰們布置婚禮現場。
再過幾日,林霸天就要與姬玉遙成親了。
熊得壯彎著腰,嬉皮笑臉地走向林霸天,恭維道:“大當家,你看這堂子布置得可還滿意?”
林霸天看著熊得壯的眼睛,似要將他看穿,不疾不徐地吐了兩個字:“不錯。”
他對熊得壯此人有天然的不信任。
熊得壯生得人高馬大,眼眸黑亮有光,一看就不是善茬。
那日,他與禁軍押運兩百萬兩白銀途經狼毫山,群狼啖肉,山中土匪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銀子,這場仗打得格外賣力,而熊得壯更是威風的很,林霸天廢了好些心力,才將他砍于馬下。
至于禁軍,并不戀戰,而是往平州方向趕去。
熊得壯當場歸降,苦苦求饒,辯白自己并非禁軍,而是平州做小生意的商人,在朝廷威逼之下變賣了家當,被禁軍押著前往祁都。
林霸天見他并未穿禁軍戰服,加之熊得壯表示愿意將兩百萬白銀盡數讓給山匪,便將他帶上了山。
經林霸天數日的觀察,這個熊得壯是個相當有眼力且勤快肯干的人,便將他留在了身邊跑腿,但事關軍機等大事,絕不讓熊得壯過問。
林霸天站起身,拍了拍熊得壯的頭,像是摸一條哈巴狗:“明日成親,一切可準備妥當了?”
“一切妥當,大當家可放心。”
熊得壯乖順地低頭,目光中不易察覺地閃現出一絲殺意:“山門口有一人求見。”
“報上名來。”
“他說他叫趙洞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