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遙自幼生養于太安宮,從未見過外臣,被拜得不知如何是好,羞紅了臉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祁溶掀開了帳簾,對姬玉遙道:“蔣大人此番來狼毫山考察軍務,你是軍屬,你的帳子蔣大人自然也是要看一看的。”
姬玉遙沒有應聲,低著頭,側身相讓。
蔣肇忠只向里張望了一眼,便退后一步。
此人能從輜重大將軍一躍成為兵部尚書,自有他的方式與手段,首當其沖的便是守分寸,知進退。
于他們這些朝臣而言,姬玉遙的第一身份是太后的侄孫,然后才是郡主,最后才是樓蒼蘭之妻。
因此,姬玉遙象征著太安宮,那是所有在朝為官之人都望而生畏的地方。
蔣肇忠笑了笑,對祁溶道:“郡主的閨房豈是我這樣的粗人能看的?左右無事,微臣就不在山上逗留,這就回祁都復命。”
這個復命,自然是復明仁帝的命,也是祁溶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但當務之急是送蔣肇忠下山。
祁溶以進為退地道:“既是左右無事,還請蔣大人用過晚膳再走。”
蔣肇忠笑著搖頭道:“山高路滑,等到太陽落山了再走,我這幾口人豈不得喂了狼?”
祁溶也笑:“是本宮考慮欠周,既然路途遙遠,那便由禁軍護送至祁都。”
禁軍護送軍火是假,探查祁都情況是真。
祁溶將派出裴戰相送。
蔣肇忠機敏,聽出了祁溶話里話外的含義,忙不迭地躬身一揖,道:“多謝殿下。”
二人心口不一,寒暄半天才依依惜別。
蔣肇忠派出的近衛們也搜尋無果。
他們皆是皇城里萬里挑一的好手,一番搜查,卻連軍火的影子也沒看著。
一百把火銃和兩輛投石機在真正的戰場上,無異于杯水車薪。
回祁都的路上,蔣肇忠臉色很不好。
他與祁溶正面對上了,雖無尸橫遍野,也是刀光劍影。
這個太子殿下不好動,至少短時間內,拿不掉他。
蔣肇忠摩挲著指腹,沉沉嘆了一口氣。
*
祁溶送走蔣肇忠時,正是日懸高天之時。
他轉身上山,抬頭間,發現姬玉遙正站在身后。
“演得不錯。”
姬玉遙的聲音很軟,眼帶笑意。
祁溶負手而行,往山頂大帳上走去,邊走邊說:“你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還有細節在里面。”
姬玉遙跟在祁溶后面,贊嘆道:“虧你想得出,把我的帳子建在地窖上,軍火藏在地窖里,蔣肇忠就是想查,也不敢查。”
“你姬大小姐身份特殊,我也是沾了你的光。”
祁溶語氣輕松。
此時的輕松是真的輕松,不似先前故作的輕松。
姬玉遙頗有些遺憾:“可蔣肇忠還是帶走了一百把火銃。”
“無妨。”
祁溶笑說:“我命人取走了火銃里的加強箍。這就好比我們用的鬼頭刀,他們用的是匕首,沒在一個量級。”
姬玉遙聞言,望著祁溶,激動得小臉紅撲撲的,半晌說不出話。
她與祁溶自幼相識,曾親耳聽太后夸過他“天縱奇才”,現在她總算見識到了祁溶的本事,不見刀劍,卻能重傷對方,靠的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籌謀。
祁溶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問道:“想說什么?”
姬玉遙咬了咬下唇,開口道:“我在想,這世間,也就小鎖能與殿下相配了吧?”
“小鎖”兩個字柔柔地敲進了祁溶的心里。
他迎著日頭,遙望遠山,目光落在域州的方向,站了很久,也吹了很久的風。
不過一日未見,卻恨不能長一雙翅膀飛去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