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酥在抬手敲門的一瞬間停了手。
他知道今夜元大人在江鎖房間,所以,猶疑了片刻,便轉身離開。
三人為了躲避如酥,擠在一個衣柜里。
江鎖被風逸臭得直飆淚。
風逸自己也數度瀕臨暈厥。
待聽到如酥的腳步遠去,風逸才推開了柜門,一邊揮手扇風,一邊大口喘氣。
金蛇惑心僵直地從江鎖的袖中滑出,呼吸了半晌新鮮空氣,才活泛了回來。
江鎖抹了一把淚,道:“那小和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你趕緊回狼毫山,去找殿下。”
風逸乃東宮近侍,輕功十分了得。
功夫唯快不破,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感通寺逃走,并非什么難事。
“今夜死了人,他們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我帶你們一起走。”
風逸說著,目光落在了木嬋娟身上。
江鎖看著風逸,道:“這寺里古怪多,我走了,線索就斷了。”
她的態度總是溫和,但風逸知道,她很少改變主意,說出的話像板上釘釘,正如她出鞘的劍,不會傷人,卻要索命。
“我也不走。”
木嬋娟說得堅定。
“哦……心上人在寺里。”
風逸目光有些黯淡,悻悻道:“我先去洗個澡,換個衣服。”
是夜
風逸悄然離寺。
木嬋娟不敢獨自回房,便在江鎖的房里歇下。
江鎖一夜未眠,換了一襲白衣,喝著溫熱的釅茶,看似漫不經心地練著字。
按照她在夜里觀察到的速度,每一晚將從感通寺生產出一百來支火銃,一月便有三千支。若感通寺的軍火只流入一處,那么,那個地方才是真正的擁兵自重、自立江山。
根據她的分析,火銃最終的去向是瀕州。
瀕州知府曾到太安宮復過命,江鎖有些印象,是個干瘦的白胡子老頭,名叫宋荊卿。
去年,大約這個時候,太安宮滿地落雪,宋荊卿就跪于宮門之外,請朝廷為瀕州守備軍發放軍糧。
瀕州的地理位置特殊,三面環海,漁業發達,但糧產一直上不去。
這與當地的水土不無關系。
近年以來,沿海倭患日益嚴重,漁民頻受侵擾,漁業幾乎被中斷。
瀕州軍民的糧食供應不上,很多老人與小孩活不過冬日。
宋荊卿在太安宮門口請命,跪了整整三炷香的時辰,太后也不過問。
雪水浸濕了他的官袍,嚴霜覆在他的須發、睫毛之上。
那時,江鎖就站在宮檐下看落雪,看宋荊卿。
宋荊卿的白發梳得一絲不茍,與白雪融為一體,胡須修剪得宜,冠發戴得端正。
朝中有傳聞說,宋荊卿行為刻板,恪守禮教。
傳聞非虛。
三炷香后,太安宮派出宮女南枝傳話,今年國庫結余無多,軍糧由瀕州自行解決。
這意思很明了——國庫有錢,但不會給到瀕州。
宋荊卿聞言,依照禮法規定朝太安宮拜了三拜,方才起身離開。
因為跪得太久,他起身后,站在原地緩了很久。
同行的地方官員都戰戰兢兢地候在一旁。
老頭很是要強,從不讓人攙扶。
在此之后,瀕州這個地方似乎在朝中的奏報里消失了。
太后不問,無人會提。
如今大量軍火暢通無阻地運向瀕州,宋荊卿是沒有察覺?還是刻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