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門被江鎖關上。
房中又回歸黑暗。
裴戰被熊得壯壓在身下,兩個人疊羅漢似的藏身在房梁上。
二人幾乎臉貼著臉,甚至能夠感受到對方的鼻息。
熊得壯這名字可不是白取的,壯是真的壯,壓得裴戰直翻白眼。
“好斷袖,對不住!”
熊得壯瞧著裴戰的表情,不住道歉:“你聽聽,他們走遠了嗎?”
裴戰以氣聲回應:“走遠了,快滾下去。”
熊得壯翻身落地,“啪”的一聲摔在地上,也不嫌疼。
他不會武功,全靠一身腱子肉和蠻力闖天下。
裴戰輕盈落地,摸著隱隱發疼的胸口直喘氣。
熊得壯在房梁上趴得雙腿發軟,伸手道:“好斷袖,快拉我一把!”
此時的裴戰只想一掌劈死他,但轉念一想,他死了,錢袋子便沒了。
算了。
裴戰心不甘情不愿地伸手將熊得壯扶起,道:“方才公子交代了兩件事情,我需留在寺中保護公子,還要查清感通寺的軍火運往何處。你且去一趟祁都,查清感通寺與朝廷究竟是什么關系。”
他的話音剛落,熊得壯便斬釘截鐵道:“是!保證完成任務!”
熊得壯剛邁開一步,又將腿收了回來,摸了摸頭,問:“我如何查呢?我這樣的身份、這身打扮,到了祁都恐怕只能沿街敲碗。”
裴戰冷眼看著熊得壯,將雙臂抱在胸前,拳頭已經捏緊,心道:此人如果是他禁軍的部下,恐怕早就死于八百軍杖之下了。
“你過來。站好。”
裴戰咬牙道:“我話都還沒說完,你上哪兒查?”
“啊呀呀——”
熊得壯嬌羞一笑,規規矩矩地站在裴戰面前:“好斷袖,你說。”
裴戰道:“你到了祁都后,先不必進入皇城。祁都近郊有一座西域佛塔,名叫倫布塔,你去找一位名叫達多加措的喇嘛。他曾是西域烏孫國皇子,早年參悟佛法,便獨自一人云游四海。他受教于姜太傅,姜府覆滅后,一直以西域高僧的身份在皇庭內助江鎖一臂之力。你告訴他江鎖如今的處境,他會將你帶進宮里。”
“得嘞!”
熊得壯拍了拍裴戰的肩頭,道:“斷袖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剛走兩步,他又轉回身,吞吞吐吐道:“我說我是誰,他便能信嗎?人家是高僧……”
“所以我的話還沒說完吶。”
裴戰以一種關懷傻子的語氣說道。
他低頭從懷中掏出了自己的腰牌遞給熊得壯:“把這個腰牌給達多加措,他便能信。”
熊得壯雙手接過腰牌,問了最后一個問題:“好斷袖,你還有什么要吩咐的沒?”
“最后一句——”
裴戰嘆了口氣,道:“腦子轉不快,腿一定要快,路上有不對勁的地方,跑快些。”
“是了。是了。”
熊得壯眉開眼笑地應了,推門悄聲離開。
*
祁都一切如常,仿佛丹州、鑫洲、平州的慘烈戰事根本沒有發生,仿佛國泰民安、山河無恙。
“倭寇兵分三路進攻我東海沿線?”
明仁帝將經書放在桌案,問道:“豐川玄明明向我承諾,工期之內上交一萬支火銃,他將不再侵擾東海諸城。火銃沒給他嗎?”
“給了。”
林文奎的臉頰緊貼地上,恭敬跪道:“不過是誤了三日工期罷了。造火銃的款項是由浙東織造局富商喬世庸列支,此人酒后鬧事,口無遮攔,便被小人殺了。銀子斷了三日,所以遲了三日交貨,沒料到豐川玄竟真的攻了我三座城池。”
明仁帝沉吟片刻,道:“是我們違約在先,倒也怪不了豐川先生。他若是想要大祁的城池,朕大可以將東海沿線的八城全部劃分給他,如此便能得到豐川在軍事上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