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糖嗎?”
江鎖問。
“不要糖。”
小孩掛著大鼻涕,搖頭道:“娘說,糖買不到米。要銀子。”
江鎖逗他:“一兩銀子能買多少米?”
小孩掰著手指算:“一兩銀子五斗米。”
這小孩兒不過四、五歲的年紀,正是貪玩好耍的年紀,卻對糧價了如指掌,是真的餓怕了。
江鎖兀自有些心疼。
她從袖中掏出一兩銀子,蹲下身湊近小孩兒,道:“回去告訴你爹你娘,還有周圍的叔叔姨娘,很快糧價便能降到一兩六十斗了。”
小孩兒不懂五斗和六十斗的區別,懵懵懂懂地點頭,朝西南邊的角落找娘去了。
*
次日
林文奎剛睜開眼,曹厚庵便匆匆來報:“糧價跌了!一夜之間,滿城都在議論糧價!一兩五十斗!”
林文奎本還在睡夢之中,一聽“五十斗”,驚得坐了起來,將被子一掀,問:“多少斗?誰降的價?!”
曹厚庵道:“熊有財入了域州城,他賣的是平州的糧,一兩五十斗。”
“又是熊有財?”
林文奎揉了揉眉心,努力讓自己清醒。
“更要命的是——”
曹厚庵咽下一口唾沫,道:“陶粲跟這個熊有財打起了擂臺,他將他的價格降到了一兩五十五斗!”
林文奎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從前一兩五斗米的價格讓陶粲賺了個盆滿缽滿。
林文奎身為州府,吃到的是紅利的大頭。
一夜之間,糧價降低五十倍不止,將林文奎本該拿到手的回扣生生斬斷。
林文奎雖沒見過熊有財,但此人三番五次壞他生意,他直恨得咬牙切齒。
二人怒氣沖沖地從房間走出,只聽“啊喲”一聲,與江鎖撞了個滿懷。
江鎖也剛睡醒,揉了揉被撞散的發髻,道:“大人這么急是要去哪兒?”
林文奎怒而甩袖:“自然是去陶府!”
在林文奎看來,陶粲擅自降低糧價,這是在拿著他林文奎的銀子在與熊有財打糧戰。
林文奎本就瞧不上陶粲,昨日的那頓飯實在吃得勉強,那是林文奎賞了陶粲的臉。
萬沒想到,不過一夜功夫,陶粲竟然蹬鼻子上臉,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便降低了糧價。
他到底將他這個州府置于何地?!
江鎖不解:“陶粲不過一介行商,犯得著州府大人親自跑一趟?”
這話不過是江鎖離間兩人的圈套,結果林文奎竟真還往里跳。
果然林文奎停住了腳步,尋思著自己如今身份到底不同,堂堂州府怎能屈尊降貴去行商之府?
江鎖見他似有松動,攛掇道:“林大人只需向陶府去一封信即可。就按我昨日說的寫,增稅與放糧此乃兩件事情,陶先生繳出的稅費與林大人并無關系,因此,今年該給的回扣一分也不能少。”
林文奎問:“但他把糧價降低了五十倍不止,他連自己的利潤都保障不了,如何與我分一杯羹?”
江鎖一臉天真地詢問:“林大人參與糧食的經營了?”
林文奎搖頭:“并未。”
“這不就對了。”
江鎖笑道:“林大人既不參與經營,便該由陶粲自負盈虧。去年讓出多少利,今年也該返多少利。曹大人,我說得可有道理?”
這哪里是道理?!
這是在搶錢!
但林文奎與曹厚庵干的就是搶錢的生意,江鎖的強盜理論在他們聽來,竟如此有道理。
林文奎驟然間舒了一口氣,一瞬間覺得鬼氣森森的江鎖竟有些許可愛。
他大手一揮,向曹厚庵吩咐道:“去,擬信給陶府,派如酥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