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鎖欲撕開林文奎與陶粲之間的裂縫,故意搖頭說:“這關熊有財何事?是陶粲立身不正,沒有擺正自己在大人面前的位置。他太自以為是了。以為在平州有了生意,便能與大人抗衡,但是他忘了,大人才是他的衣食父母,如今他敢拖欠大人銀子,這便是不孝,是逆子之舉。今天不過來了熊有財,明日若來個豬有財、狗有財、鹿有財,那他陶粲是不是該坐到大人頭頂上去了?”
林文奎越聽越覺得有道理。
他是官,陶粲是商。
一個在頂端,一個在末端。
陶粲是個做買賣的,生意有賺有賠本就正常,但若是少了返利,大家便不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林文奎這條船,需要新人。
“熊有財乃平州首富,他敢賣掉喬世庸在平州所有契券,同時來域州做糧食生意,說明實力不錯,虧得起。”
江鎖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緩緩道:“他的糧食還尚未進城,便已鬧得滿城風雨,此人是個人物。”
林文奎頷首道:“這樣的人,不可與之為敵。”
江鎖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向上揚了揚,并未答話。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如酥的聲音:“林大人,熊有財遞來拜帖,說是今夜欲與大人在府衙一敘。”
林文奎與江鎖對視一眼,笑道:“他倒是會挑時間。”
江鎖默然而笑,埋頭喝茶。
*
夕陽西斜,天色模糊,西沉的薄暮將整個陶府照得金光燦爛。
州府大人要與平州富商熊有財見面的消息在陶府不脛而走。
陶粲在房中關了一天,此時到院中走走。
一整個下午,他都沒有聽到糧價再降的消息,緊繃的神經有了些許松動。
他在院中站定,只聽見不遠處一個端茶的丫鬟與提桶的小廝正竊竊私語什么,模糊間,他聽到了“熊有財”這個名字。
“你!”
陶粲伸手指了指小廝。
丫鬟登時作鳥獸散。
小廝提起膽子,埋頭走到陶粲跟前。
陶粲背著手,碩大的身軀把西沉的落日整個擋住,問道:“我聽見你方才提起了熊有財,你與我說說,他怎么了?”
“熊有財他……”
小廝佝僂著背脊,站在陶粲的陰影之下,道:“他今夜要到感通寺拜會州府大人。”
陶粲吃驚地問道:“元柳他接招了?”
“是……”
小廝似是想起什么,抬頭道:“這消息是從小夫人那兒傳出的。”
“媚娘?”
陶粲壓著火氣問道:“她又是從何處得到的消息?”
小廝道:“小夫人的發小在感通寺里做下人,小夫人今日去脂粉鋪里挑胭脂時聽說的,自然錯不了。”
“這個錯不了”才是錯得離了譜。
州府大人與熊有財在感通寺見面的消息,正是如酥故意放給媚娘的。
媚娘擔心陶粲又沖自己發火,所以一直忍著沒有告訴他。
然而媚娘到底年紀輕,沉不住氣,說與自己的丫鬟聽,丫鬟又傳給小廝與婆子,鬧得整個陶府里,除了陶粲以外,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陶粲氣得胸口起伏:“元柳與熊有財今夜見面?”
難怪,難怪。
今日陶粲向熊有財發出拜帖,熊有財回信說,近日以來公事繁忙,恐無法與陶兄見面。
現在看來,熊有財早就與域州州府勾搭上了,要在域州生根發芽。
陶粲不過是因近日資金周轉不靈而沒有將去年的返利按時給到,元柳竟因此要過河拆橋?!
更何況,資金短缺的問題正是元柳與平州州府勾結行事而造成的。
元柳在信中咄咄逼人地提醒陶粲,今年的返利一文也不能少。
陶粲忍而不發。
如今,元柳竟然要拋開他,與熊有財共享一杯羹。
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陶粲的聲音低沉得可怖,向小廝吩咐道:“集合全府所有侍衛、小廝,我們去感通寺找州府大人,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