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溶沒直接回答,而是反復玩味林文奎說的話:“方才我斷了林文奎的雙手,他還叫囂著要告訴父皇,還要誅我十族。”
江鎖不解,道:“你的十族里,不就有你的父皇嗎?”
“除非……”
祁溶腦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變色道:“現在的父皇根本不是我的父親。”
江鎖歪頭問:“不是你的父親會是誰?”
感通寺、軍火庫、礦脈、祁都、域州、元柳、何以堪、林文奎、曹厚庵、狼毫山山匪……樁樁件件連在一起,每一個看似不相關聯的點竟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網。
祁溶想得面色發白,顫聲問江鎖:“域州知府元柳與何以堪早在山匪崛起之時被殺,山匪林文奎和曹厚庵取而代之。那當今坐在龍椅上的那個皇帝,又為何不能以假亂真?為何不能被取而代之?”
江鎖收斂起方才閑散的神色,端正了坐姿,安靜地盯著祁溶。
皇帝到底與一州州府不一樣。
百姓沒有見過州府,但滿朝文武卻時時與皇帝相見,哪有取而代之的可能性?
江鎖暫且按住了心中疑惑,聽祁溶繼續分析。
“我在前往平州探查改稻為桑之前,曾去過臥龍殿一趟。”
祁溶想起了什么,緩緩道:“那時,父皇因為龍舟落水,是小叔在父皇身邊伺候。臥龍殿中只有我們三人,父皇拉著我與小叔的手,很小聲地跟我們說,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在水下安排了人,抓住了他的雙腳。”
“你曾在馬車里與我說過此事,但你并未懷疑是我所為。”
江鎖聳聳肩道:“還曾威脅我說,‘若是他日龍馭賓天,本宮登基,第一個辦的就是你’。”
祁溶心道:現下還未登基,不也把你辦了。
他握拳輕咳一聲,繼續道:“此后父皇再未提起過此事,我便以為定是父皇受了驚嚇,產生了幻覺。小叔是與我父皇一母同胎的弟弟,只比我父皇晚出生半柱香的時辰。”
“一母同胎”四個字一出,江鎖與祁溶心頭皆是一跳,對視了一眼。
江鎖在祁都任職廠公之時,曾數次與賢親王做交易。
此人江鎖記得,胖如大缸,很難讓人察覺他與明仁帝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賢親王總是笑,自嘲說這叫心寬體胖。
去年因修建萬佛寺的工程款,江鎖曾與賢親王有過書信往來,卻未見真身。
祁溶道:“他們自幼長得相似,只有皇祖母憑直覺才能分得清楚誰是誰。皇祖母去世時,他們二人不過才剛剛成年,這也成為了二人的轉折點。小叔喜音律,便在祁都開了最大的教坊司,日日縱情于聲色,后來長得越發肥胖,成了一個敦實的胖子。而我父皇在皇祖母死后便一心問道,每日服丹,練得身形似鶴形,一日比一日消瘦。”
明仁帝與賢親王的差異太大,以致于祁溶和江鎖很難將二人聯系在一起。
“教坊司?”
江鎖隱隱覺得哪里不對,道:“你可還記得我們在平州時,念映柔便出身教坊司,也就是感通寺。念映柔乃是喻慶喜送來的人,那時我以為他送我歌姬只是為了討我歡心,沒想到他轉手便將念映柔又送給了顧金吾。”
“自然記得。”
祁溶瞥了一眼江鎖,道:“江公公還與念姑娘同床共枕過。”
“……”
江鎖不理會祁溶,繼續道:“那個時候,我便隱隱察覺,喻慶喜既不是太安宮的人,也不是東宮的人。”
“喻慶喜是賢親王的人。”
祁溶道:“你可還記得章昭儀死時,一個叫溫雯的丫鬟曾說見過喻公公。當時我以為是她在刑房里關久了,神志不清。現在看來,喻慶喜是真的進宮了。他在為賢親王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