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川玄的眉峰輕輕一揚,淺笑一聲:“有意思。”
他打開皺得不成樣子的信紙,反復看了幾遍,道:“果然是少年將軍,筆鋒剛勁,線條流暢利落。”
他仿佛在欣賞紙上的漢字,而對樓蒼蘭投降這件事并不關心。
他眼眸低垂,神色柔和,五官似精雕玉琢一般,不似凡塵中人。
任誰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容貌如畫的年輕僧人便是攻城略地、殺人不眨眼的倭軍總指揮。
“東部沿海城防并非鐵板一塊,祁溶在瀕州守得艱難,祁都太安宮與臥龍殿雙雙派兵夾擊,軍餉告罄,樓蒼蘭撐不住了。”
葉游元垂眸,指腹摩挲著茶杯,幽幽道:“這封信并非是他給我的,而是我從他宋府的房中找到的。”
葉游元的身形覆在黑色陰影里,豐川玄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舍得將八萬熾煉軍拱手給我?”
豐川玄提壺斟茶,問道:“條件是什么?”
“若執意不降,樓蒼蘭人頭落地是早晚的事。若此時能降,他只求大人能保全他熾煉將軍的身份,保他家人不死。”
葉游元抬眸望向豐川玄,在水汽蒸蔚中道:“好處給夠,便是當狗又如何。這筆賬,他算得清楚著呢。”
豐川玄似被說動,問道:“他何時受降?如何受降?”
“他既有歸降之意,我向他去一封密信,五日之后,讓他集結八萬熾煉軍于城下,歸降倭國。”
葉游元一改往日的畏畏縮縮,說得極是平靜。
“好。”
豐川玄將信紙整齊折疊,爽快道:“今夜我回府,我們一起寫。”
他顯然是不放心葉游元自己向樓蒼蘭發出密信。
葉游元坦然接受,道:“我先回家,等你。”
“回家”二字,說得豐川玄心神一顫。
他望著葉游元遠去的背影,心疼得微微皺眉:怎么清瘦這么多?
在倭國書院時,豐川玄與葉游元便是瑜亮之爭。
時至今日,他們之間的對弈仍在繼續。
“你怎么看?”
豐川玄垂眸,玩著空茶杯,以倭語問。
水墨山水畫屏風里走出一人,手持武士刀,身穿戰甲,正是長宗弘毅。
他雙手接過豐川玄遞去的信紙,皺眉道:“這信紙看著不像新的,莫非樓蒼蘭早已生起反叛之心?”
豐川玄思索片刻,道:“五日后城下集結八萬熾煉軍,若這是游元與樓蒼蘭暗中勾結的計謀,八萬熾煉軍要攻下鑫州,也遠遠不夠。”
游元到底要做什么?
即使二人如今早已貌合神離,豐川玄還愿喚他一聲“游元”,而葉游元則把歸府說成“回家”。
長宗弘毅雙手將信紙歸還豐川玄,恭敬問道:“我們該如何準備?”
“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豐川玄淡淡道,雙眸之中透著詭異且濃烈的瘋狂。
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豐川玄與葉游元閑時定會湊在一起下棋。
豐川玄善詭道,葉游元行正道,二人常常殺個你死我活,最終以葉游元失敗而告終。
裊裊茶香中,豐川玄安靜品茶,心中疑惑尚有五日才能解開。
拭目以待。
豐川玄抿了一口茶,臉上浮出神鬼莫測的淺笑。
*
“五日后,城門樓下,待君歸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