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就讓裴越琢磨出一些味道來,同時也佩服這個總管家的膽子,能讓定國公府和面前這個明顯大有來頭的中年男人同時忌憚,甚至到了需要避嫌的地步,除了皇城里坐著的那位,還能有誰?
果然,那中年男人贊許地看了一眼裴永年,又嘆道:“哪里就到了如此地步,平時倒也罷了,如今日這種大事我還不來,終歸是無法跟故人交待的。”
裴永年應了一聲“是”,不再多話。
中年男人先看向裴云,微笑道:“云兒,我聽墨兒說,你已經有些日子沒問她借書了,莫非終于想通了,要棄文從武?”
裴云與其他人相比,顯得從容放松許多,只不過面色有些發苦,嘆道:“沈伯伯,我肯定不會忘記您的教導,只是墨兒姐姐每次都要我寫觀后感,哪怕是一篇幾百字的文章,也要我寫數萬字,這課業也太重了些,我只是喜歡讀書,又不是要去考科舉。”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顯得極為開懷:“回頭我會將這些話告訴墨兒,讓她來找你理論。”
裴云縮了縮脖子,這才露出些許十三歲的年紀本該有的稚氣,連連搖頭道:“您可不能這么不厚道。”
中年男人不再打趣他,轉頭看向裴越。
這目光自然是很溫和的,只不過裴越有些別扭,仿佛在此人面前,自己什么心思都藏不住。
讓他震驚的同時,心里也筑起濃濃的戒備。
中年男人看了他片刻,并未說出什么石破天驚的話語,只微微頷首道:“很好。”
若是換做其他權貴子弟,哪怕是裴城這樣混不吝的性格,在此人面前也只能如鵪鶉一般,說什么是什么,點頭而已。偏偏裴越不知道此人底細,而且被盯得有些不舒服,便裝作愣頭青一樣問道:“好在哪里?”
那執劍的年輕人眉頭一皺,不過沒有發作,顯然很守規矩。
中年男人并無意外,目光溫潤仿佛在看自家子弟,略帶著兩分調侃笑道:“相貌生得好,氣質養得好,當然,還有這一絲膽氣露得好。”
沒等裴越說話,他又道:“就是瘦了些。”
裴越想了想,還是放棄繼續耍嘴皮子的打算,因為看不透對方,沒有必要做言語之爭。
這時裴戎也急匆匆地出來,看見中年男人淡定從容的身影,哪怕是得到李榮稟告后做好了心理準備,此時依然微微一怔,隨后才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沈大人親臨,恕在下沒有遠迎,多有得罪。”
中年男人收起面對小輩時的溫和笑容,眼神幽遠,淡淡道:“少師,帶我去見老太太吧,今天這個日子,我總得來給她老人家磕頭拜壽。”
裴戎,字少師。
他聞言面露猶豫,不過在中年男人眼神的注視下,勉強笑了笑,點頭道:“理應如此,沈大人,請。”
兩人朝府內行去,裴永年和那個執劍的年輕人跟在后面。
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后,裴越走到裴云身邊問道:“二哥,這位沈大人是?”
裴云輕聲道:“太史臺閣沈默云,當今最器重與信賴的能臣。”
太史臺閣?
裴越下意識地就想到史記,這位沈大人看起來也的確有史家之風骨。
只是若如此的話,這些人為何會怕?
似是看出裴越心中的不解,裴云壓低嗓音解釋道:“太史臺閣掌大梁朝野一切私密事宜,無論軍民皆可監視,三品以下官員更可直接緝拿審問。京都的平穩乃至皇城的安危,有一大半握在此人手里。”
裴越眼神霍然一變。
原來如此,果然是惡客啊。
可是他方才對我說“很好”是何意?
難道是明月閣里的舉動感動了這位大梁密諜首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