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的夫人趙氏連忙抬手笑道:“哥兒不必多禮。你谷伯伯早早就打發人回來報信,說是晚些時候你會來府中做客,還讓我和蓁兒親自下廚準備幾道拿手菜,要與你喝幾盅。哥兒快坐下說話,嘗嘗你谷伯伯特地命人備下的上好茶葉。”
裴越告聲罪然后坐下,面帶忐忑地說道:“谷伯伯厚愛之心晚輩不勝感激,只是怎敢勞動伯娘和谷姐姐親自下廚?”
他并不抗拒別人對自己的熱情,畢竟誰也不喜歡整天受人白眼,但問題是這份熱情有些過度,這就有些吃不消了。當初席先生考校他如何防范山賊,他自己否定找谷梁求援這條路,只不過是擔心以后還不起人情。如今雖然確定谷梁沒有惡意,但做到這種程度依然有些夸張。縱然是再親近的子侄,趙氏下廚那就算是給他天大的體面,哪里還需要谷蓁也去捯飭一盤菜出來?這個時代雖然對女性不太友好,但是對于公侯府第的小姐來說,廚藝從來不是需要掌握的技能。
更何況他沒有記錯的話,谷蓁年紀比裴寧要小些,看著柔柔弱弱的,她真的能搞定廚房里那些鍋碗瓢盆?畢竟之前在綠柳莊見過,裴越實在無法想象谷蓁左手扶著灶臺右手拿著鍋鏟是怎樣的畫面。
趙氏和藹地說道:“你且不要多心,我們家與其他勛貴府第不同,不是很講究禮數,只是怕說出來讓你笑話。往常你谷伯伯那些故舊來了,我也會下廚做幾個菜,蓁兒比她幾個哥哥要孝順,雖不曾真的動手,但也會在旁幫我做些瑣事。”
裴越贊道:“伯伯英武無雙,伯娘持家有方,雖然是高門大族但沒有那些糟心事,在晚輩看來要比那些一味恪守禮數規矩的門第強上許多。”
趙氏喜笑顏開道:“難怪你谷伯伯夸你知書達理,的確要比我家范兒懂事許多,只可惜他三個哥哥不在都中,不然你和他們倒是能聊到一處去。”
裴越微露羨慕道:“聽谷兄提起過,三位兄長都在軍中帶兵,將來必定前程遠大,一門四爵未必不可能。”
這句話讓趙氏十分歡喜,滿面笑容道:“我也不盼著他們封侯拜相,只要能平平安安就好。”
谷范坐在旁邊倒吸涼氣,對裴越側目而視:好家伙,你為了拍馬屁是真敢說啊,一門四爵?你去問問王平章,他敢不敢給他那些兒子孫子要這么多爵位回來?信不信皇帝今天賞下爵位明天就派人來抄家?而且,我老子已經是廣平侯,我上面還有三位兄長,你這一門四爵是什么意思?
裴越只能丟給他一個歉意的眼神:不好意思,把你忘了。
谷范沖他比著口型:你大爺!
裴越很無辜地無聲回道:我大爺是你爹。
谷范恨不得當場給他來一套谷家長拳。
趙氏看著兩人眼神交流,臉上的笑容愈發溫和,只不過目光大多時候還是停留在裴越身上。
半年不見,這少年身量高出不少,身體瞅著也變結實了,與之前相比仿佛變了一個人。雖然那身靜氣未變,但氣度凝練沉穩許多,看著要比旁邊大他三歲的谷范更成熟。她知道自家老四性格有些跳脫古怪,不能以常理論,但看見裴越越來越好的變化,她心里總算舒服了些。
半年前谷范就說過,如果谷蓁不反對的話,可以讓兩個小孩子接觸一下,反正他們年紀還小,婚事不用著急。只不過趙氏也琢磨著,丈夫的意思應該是在合適的時機先將婚事定下來,等過幾年他們長大了再辦。
起初趙氏心里不愿意,與裴越的身世無關,她只覺得這孩子太單薄瘦弱,實在不像是長壽的命。谷蓁是她唯一的女兒,為人母者當然不愿自家姑娘早早就成寡婦。如今一見,裴越的變化說明他沒有先天不足之癥,之前那副模樣只不過是在定國公府中被苛虐得厲害,養一養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