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將見面的地方定在偏廳,這個選擇無疑是極具魄力的決定。
王府長史官階為正五品,比起曾經在首陽山被裴越呵斥的戶部主事鄭志榮只高一階,但與后者相比,長史在京都絕大多數府邸內都會得到座上貴賓的待遇。
俗話說宰輔門前七品官,更遑論在外能代表王府顏面的長史,一般人不會等閑視之。開平帝那一輩的王爺都已身故,他們的后代承襲王爵之后自然要降等為郡王。如今大梁只有四位親王,分別是大皇子魯王劉賢、二皇子齊王劉赟、四皇子燕王劉贊和六皇子相王劉質。至于九皇子劉貴和十一皇子劉賜,因為年紀還小尚未封王。
如今儲君未立,幾位成年皇子似乎都有希望。作為大皇子魯王府的長史,李謹言早已習慣所到之處盡皆奉承的場面,所以在進入偏廳之后,他的臉色瞬間陰沉,若非考慮到王爺的諄諄叮囑,他早已拂袖而去。
裴越打量著這個滿身傲氣的中年男人,并未拱手行禮,只是淡淡地說道:“不知李長史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李謹言怔了一下,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然而對面身穿爵服的年輕人面色平靜,似乎壓根不知道他這個王府長史的分量有多重。
心中的怒意終于有些按捺不住,他寒聲說道:“中山子便是這樣待客?”
裴越嗤笑一聲,搖搖頭回主位坐下,指著旁邊下手的椅子說道:“李長史請坐。”
面對這樣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對手,李謹言準備好的說辭一時間無法開口,沉默片刻后雙眼微瞇道:“聞名不如見面,早就聽說中山子桀驁不馴,視禮法為無物,今日才知道世間竟真有這等狂悖之徒。”
話雖然說得很刻薄,李謹言依舊臉色冷漠地坐下來。
經過剛開始的憤怒之后,他很快便冷靜下來,意識到今天未必會有想象中那般順利。
裴越淡淡道:“王府長史正五品,論禮見著我這個一品子爵需要大禮參拜。看著大皇子的面上,我沒有讓你行禮,反倒是視禮法為無物?沒想到李長史竟然是如此恪守禮法之人。也罷,既然你非要跪拜,那我也攔不住啊,說出去豈不是我對王爺不尊?”
李謹言怒目而視。
裴越平靜地迎著他的眼神,冷笑道:“不想跪?那你前面義正詞嚴地扯什么呢?”
李謹言忽然明白過來,這年輕人為何要在偏廳同自己見面,顯然一開始就做好讓自己發怒然后分寸大亂的準備,包括后面的所有言行舉動都是這個目的。
畢竟是王府長史,見識過太多大場面,他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心態,面帶微笑地說道:“中山子快人快語性情直爽,倒是李某著相了,還請勿怪。”
裴越在心中啐了一口,他很不喜歡這種腦子轉得快的人,因為忽悠起來比較麻煩。
“李長史,閑話不必多說,你今日來此尋我究竟是為了何事?”
“裴兄弟年少有為,又得陛下信重,自然前程遠大。李某聽聞你最近遇到些麻煩,所以冒昧登門,愿意替你排憂解難。”雖然心中已經提高對裴越的重視,但李謹言終究有些瞧不起對方,所以不知不覺間語氣又變得倨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