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中的疏遠與抗拒顯露無疑。
裴云輕咳兩聲,放棄行禮的打算,直起身微笑道:“現在哪里還會有御史找你麻煩?對了,老祖宗知道我要來見你,特地托我給你帶個話。”
裴越忽略他話中的恭維,直言道:“你說。”
無論他的態度怎樣冷厲,裴云臉上自始至終都掛著溫和的笑容,仿佛春天一般溫暖,此刻語調更加柔和:“年終要開祠祭祖,如今父親和大哥皆不在,去年你未回府,只有我一人主祭,這未免有些不像,沒得讓外人看著笑話。老祖宗同我說,你去年還在氣頭上,不回便不回。如今你應該氣消了些,再沒有一個人在外過年節的道理,年底還是回府吧?”
宮城外的長街上,兩人對面而立。
裴越扭頭朝后面看了一眼,孫琦等人十分關切地看著自己,如陸成這般脾氣暴躁的則是惡狠狠地盯著裴云,顯然對這個家伙看不順眼。
輕輕吐出一口氣,裴越回頭看向裴云,面露嘲諷道:“事到如今,還有這個必要嗎?”
裴云點頭道:“你姓裴,身體里流著裴氏先祖的血,當然有這個必要。”
裴越失笑道:“如果早幾年你會說出這番話該多好。”
饒是裴云心志堅定不弱于他,來之前也做好被刁難的準備,但是裴越始終沒有失去分寸,反而是如此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讓他幾不能站立。或許連裴越都忘記一件事,裴云從小便接受沈默云的教導,與裴戎其實沒有太大關系。他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既能用心機使手段各種虛與委蛇,也能舍下體面唾面自干,唯有裴越這句話無比精準地擊中他的軟肋。
他是一個讀書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自忖有能力有把握改變任何事情的結局,可他終究沒有看出這個三弟是怎樣的人物。如果他早些制止裴戎與李氏的惡行,定國一門三兄弟將來該是何等榮耀?
沉默片刻后,裴云臉頰泛紅,面露愧色道:“此事的確是我的不對,所以今日來此向你賠罪,同時也希望你能放下過往,至少年終祭祖時回府一趟,老祖宗面上也好看些,便是大姐——”
裴越猛地打斷他的話,異常堅定地說道:“不必說了,除了這條命之外,任何與裴家有關的東西我都可以還回去,包括這個姓氏。”
裴云微微一怔,沒想到他竟如此決絕,半晌方道:“你的意思是,從今往后你與定國府再無關聯?”
裴越斬釘截鐵地說道:“沒錯。”
裴云定定地望著他,目光晦澀難明,輕輕點頭道:“我明白了,我會將這句話帶給老祖宗,以及大姐。”
他轉身離去,腳步穩健從容,前方停著定國府的馬車。
裴越靜靜地站著,望著他清瘦的背影,眉頭漸漸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