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還有一件事極其隱秘。由洛庭私下奏請,開平帝應允之后,石炭寺暗中再設一處名為風紀司,專門盯著監察司的那些人,如此可謂環環相扣多重監管。
開平帝以為這是洛庭的想法,實際上這是裴越給洛庭送去的密信中提到的內容。
三日前欽差儀仗抵達滎陽城外,裴越謝絕官面上的應酬,將飲宴之事盡皆推給那位喜歡風花雪月的正使大人。
這幾天裴越一直待在行衙后宅,做著足不出戶的宅男,只是看起來并不清閑,他的書桌上擺滿了案牘,全部是靈州一地的資料。
“少爺,用茶。”
鄧載端著托盤走進書房,熟練地將茶杯放在裴越的手邊。
王勇和戚閔都留在京都,跟隨裴越出京的親兵只有十六人。
裴越應了一聲,并未抬頭,依舊注視著面前的卷宗,淡然問道:“臨清縣那邊是什么狀況?”
鄧載答道:“根據第三隊傳回來的消息判斷,局勢不容樂觀,當地人都反對開采煤礦。”
臨清縣位于滎陽城的西北面,靈州目前發現的天然煤礦便在該縣境內。
裴越放下卷宗,靠在椅背上揉揉眼睛,問道:“為何反對?”
“還在查。”
“煤礦是否在官府手中?”
“不在,那片地方的地契在當地鄉紳嚴家手中,而且他們似乎不想將煤礦交給朝廷。”
裴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皺眉道:“嚴家?一介鄉紳想來沒有膽量跟朝廷對抗。他家在當地勢力很大?或者說朝中有人?”
鄧載點頭道:“嚴家是臨清縣最大的地主,擁有該縣將近一半的良田。現任家主名叫嚴臨川,今年六十七歲,太宗太和二十三年殿試狀元。”
裴越微微一怔,拿起桌上一本案卷翻開查看,片刻后語氣古怪地道:“前任右執政?洛大人的座師?”
鄧載面色凝重地說道:“是的。少爺,嚴臨川在臨清縣風評極好,那些佃戶甚至小地主們對其言聽計從。”
裴越聽出他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像這種地頭蛇又與朝堂上的大人物關系很深,想要壓服難度很高。在京都與其他兩處的煤礦開采之后,靈州這邊自然也收到消息,但凡嚴臨川沒有老年癡呆都能看出其中蘊含的巨大利益。
稍稍思考之后,裴越搖頭道:“這位嚴執政并非強橫人物,否則當初也不會唯莫蒿禮馬首是瞻,畢竟莫大人比他還要年輕幾歲。就算他眼紅蜂窩煤的利益,難道還敢慫恿鄉民鬧事?他又不是不知道咱們這位皇帝的性情,若是生出真怒,嚴家那幾百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他想了想,愈發肯定自己的推斷:“這件事里面還藏著蹊蹺,且再看看吧。東慶府那邊的民亂真相查清楚了嗎?”
鄧載道:“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裴越點頭道:“有消息的話第一時間告訴我。”
“是。”鄧載應下來,隨后猶豫著說道:“少爺,那些人要不要處理掉?”
“什么人?”
“從永州開始跟著我們的那些人,他們肯定不懷好意,多半是沖著少爺來的。”
“再等等,不急。”
“是。”
裴越想起一事,正要吩咐鄧載去辦,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聒噪的笑聲,隨即便聽到來人說道:“裴兄弟,你可得搭救一把老哥啊。”
裴越輕笑一聲,輕聲道:“咱們這位正使大人可真是個妙人啊。”
鄧載木訥的面容上終于浮現一抹笑容,顯然他很認可裴越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