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顰一笑盡風情,溫言軟語皆動人。
像林疏月這般經過官宦世家傳統家教培養出來的姑娘,又嘗遍人間冷暖早已洗去那些嬌貴千金的脾氣,更在秋江樓當了兩年花魁養出來知情識趣的溫順性子,對于男人來說是非常難以抵擋的繞指柔。
裴越忽然明白前世的歷史中,那些“從此君王不早朝”又或者是“沖冠一怒為紅顏”之類典故發生的原因。
“好了,我去找程思清。”
“嗯。”
如果放在昨夜,林疏月或許還會問幾句,但此時她只是乖巧地應下,站在門內目送裴越離去,然后便開始收拾自己的行裝。
裴越剛離開蓼玎小院,便有兩名侍女在院外恭候,然后引著他去前樓。
行至半路,得到消息的秋江樓大東家程思清便已迎了上來。
“請爵爺安。”此人的態度十分恭敬。
“免了。”裴越看著他臉上謙卑的笑容,開門見山道:“程東家,我準備替林疏月贖身,不知你意下如何?”
昨夜裴越選擇林疏月,后來又將蓼玎小院的侍女全部趕出來,程思清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知道自己多半留不下這個西吳來的花魁。雖然心中十分肉疼,可他沒有和欽差作對的勇氣,更何況還有事要求這位年輕爵爺,便誠意十足地道:“爵爺既然中意,那是我們秋江樓的榮幸,焉有不肯之理?林大家的情況有些特殊,當初她與秋江樓定的是十年活契,這兩年也幫秋江樓掙下偌大名聲,于清于理小人都不敢再收銀子。爵爺開口,小人便將這份身契贈上,也算是小人對爵爺的一點心意。”
說罷,他從袖中取出一份文書,正是林疏月的身契。
見他雙手將文書奉上,裴越淡淡一笑道:“程東家的這份心意很難得,我收下了。”
程思清大喜過望,顫聲道:“多謝爵爺賞臉,小人還有一件事想求爵爺寬宥。”
裴越頷首道:“關于七寶閣掌柜程思遠的案子?雖然他的確做過一些觸犯律法的事情,但還罪不至死,你不必太過擔心。”
程思清要的便是這樣一句承諾,他這大半年來四處找人托關系,想要將程思遠從七寶閣的案子中摘出來。但因為苦主是裴越,他不松口的話沒人敢放過一應人犯,畢竟這可是連大皇子都敢撩撥的虎人。而且這樁案子是由太史臺閣審理,像許頌和程思遠這些人如今都在臺閣的大牢里關著。
“多謝爵爺,小人代家中父母給爵爺磕頭,也替小人那不懂事的二弟向爵爺賠罪。”
裴越并未阻止,由著程思清在清涼的青石板上磕了三個響頭,然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起來罷。你二弟的命保住了,希望程東家以后在必要的時候也能給我一些方便。”
程思清感激涕零地道:“爵爺但有所命,小人赴湯蹈火亦為之。”
“好。”
裴越輕輕一笑,拿著身契轉身返回蓼玎小院。
正在囑咐貼身丫鬟收拾東西的林疏月驚訝地望著靠在門邊的裴越,有些忐忑與期盼地問道:“少爺?”
裴越揚了揚手里的文書,語調溫柔地說道:“走,我們回家。”
看著他目光里的暖意,林疏月忽地轉過身,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聽不到那個“家”字。
但她不想再哭出聲。
因為近千個顛沛流離的日日夜夜里,她不記得自己究竟哭過多少次。
于是她連忙收斂心神,回身望向裴越,未施脂粉的面龐上露出一個清澈干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