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在京都弄出蜂窩煤,并不諱言可以賺錢,但更重要的是讓京都冬天不再凍死人。誰敢搶這樁生意我就剁了誰的手,七寶閣的許頌秋后就會問斬,這便是活生生例子。但如今蜂窩煤是朝廷的生意,我不會從中侵占一文錢。無論是在永州亦或云州,我都盡心盡力地幫朝廷做這件事,不就是希望咱們大梁百姓的日子舒服一些?”
裴越腰桿筆直,器宇軒昂,聲音清朗。
莫青云目光復雜地望著他。
裴越并不理他,直視嚴臨川目光閃躲的雙眼,憤怒地說道:“嚴老大人,我本以為你是個聰明人,畢竟當初你能急流勇退,讓洛大人執掌朝政,所以我覺得靈州這邊也不會有什么麻煩。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們竟然如此愚蠢。”
嚴臨川沉默良久,長嘆一聲道:“裴爵爺,是老朽糊涂了。”
裴越沒有繼續指責,有些話只需要點到為止,不必說得一清二楚,那樣反倒沒有余地。
他肯定嚴家沒有那個膽子獨自對抗朝廷,他們只是其中一環。從目前的信息判斷,刺史薛濤想要拿下蜂窩煤的專營之權,必然在這一年多里將靈州上下布置妥當。
如今看來,東慶府的馬匪和臨清這邊的問題,應該是薛濤安排好或者默許存在的刁難,芙蓉宴上的逼宮便是他的殺手锏。
只不過這位盤踞靈州二十余載的刺史沒有想到,裴越根本不是他眼中的膚淺少年,在秦旭啞口無言的時候,孤身一人幾句話便拆穿靈州官員鄉紳們聯手做出來的殺局。
故而這段時間薛濤都避而不見裴越,或許在想辦法補救,亦或者是籌謀更狠辣的計劃。
對于裴越來說,眼下卻是一個打破這個僵局的意外機會。
臨清這邊突然發生的狀況,絕對不是薛濤的手段,因為很愚蠢很幼稚。就算裴越沒有及時趕到,這些士子和百姓又能如何?只要欽差護衛不大開殺戒,他們就沒有任何收獲。商羽是南營出來的老人,不至于連這點見識都沒有。
裴越之所以生氣,是因為商羽考慮的問題太多,表現得過于軟弱,不得不教訓一頓。當然,裴越也有借此樹立軍心的想法。
嚴臨川蒼老的臉龐上浮現一抹猶豫,為難道:“裴爵爺,今日之事老朽也是剛剛才知道,起因是有家仆發現有人在我家煤礦附近窺探,時喬擔心是馬匪,便讓人去刺史府稟報,然后讓這些士子與百姓試著趕走這些來路不明的人。”
裴越冷笑道:“嚴老大人,這些話說出來,未免太瞧不起我了。”
嚴臨川連忙擺手道:“爵爺不要誤會,這個說法只是方才時喬的一面之詞,老朽當然不信。”
他頓了一頓,仿佛下定決心道:“爵爺,城外那片煤礦理當歸屬于朝廷,今日老朽便做主將地契交給你。至于家中這些不肖子孫,或許是被蜂窩煤的利益蒙蔽雙眼,或許是一時頭腦發熱沖撞了爵爺的屬下,自然該重重懲罰,老朽絕無怨言。”
裴越望著他臉上的疲憊倦容,以及眼中的些許祈求之色,心里忽然明白這場鬧劇的原委。
嚴臨川或許也動過貪念,且不論這份貪念是否由家中晚輩攛掇而來,至少他很清楚蜂窩煤的利益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