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爺擔心西吳大軍進犯,邊軍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所以想親自去查看一番。”
“你也認為西吳一定會動兵?”
“見到武威侯之前,卑下只有五成把握,但是現在有九成把握。”
“為何?”
“先定國公十五年前拿下虎城,此后大梁和西吳攻守之勢逆轉,我們的游騎也可以前出高陽平原,打探西吳的消息。這在以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為只要我們的游騎斥候敢離開軍寨,一定會被虎城里的西吳鐵騎截住退路。爵爺,虎城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西吳朝廷難道認識不到這一點?”
“那他們為何沒有攻打虎城?”
“他們做過嘗試。仁宣二年秋末,西吳集結七萬騎兵和十五萬步卒圍攻虎城,但是面對先定國公親自坐鎮的守城大軍,西吳人徒勞無功,丟下上萬具尸首敗退。卑下認為,西吳人從那時候就明白強攻不可取,所以才改變策略,想要逐漸腐化整個靈州官員系統以及部分邊軍大將。”
裴越勒住韁繩,整支隊伍立刻停下。
他靜靜地望著韋睿,后者平靜地說道:“觀寧忠此人形狀,徒有兇狠外表,實則氣色虛浮外厲內荏,一營主帥尚且如此何況他人?爵爺,卑下不去猜測其他三座大營的具體情況,只看寧忠的虛實便知道古平大營已經糜爛到一定程度。”
裴越神色復雜,悠悠道:“才十五年啊。”
此時只有他們五人在隊伍最前方,韋睿直言不諱道:“陛下一味講究制衡之道,此舉在朝堂上影響不大,但在軍中卻是大錯特錯。就拿如今的四營主帥來說,武威侯寧忠是右軍機路敏的心腹,其他三座大營的主帥分別和王平章、李柄中、裴戎關系莫逆,這的確能保證邊軍不會擰成一條心,造成外強中干的窘迫局面,但誰能保證每派勢力選中的人都具備足夠的能力?”
裴越忽然輕輕一笑,感慨道:“我一個子爵,你們四個哨官,居然在這里議論皇帝的用人之道,傳出去不知會引來多少嘲笑。”
孟龍符認真地道:“爵爺,卑下大概明白你在困惑什么。”
裴越好奇地看著他。
孟龍符斟酌字句道:“爵爺雖然從未將忠君報國掛在嘴邊,但心里始終裝著咱們大梁的百姓。在西吳人已經明顯準備動兵靈州卻恍若未覺的局勢下,你打算出手做些事情,卻又覺得這些事與自己無關,所以才一路踟躕。”
裴越并未否認,輕聲道:“與我何干?”
孟龍符鄭重地說道:“大丈夫行走世間,其實不必顧慮太多。”
裴越又問道:“如果西吳大軍犯境,難道我靠著你們四百余人征戰殺敵?就算你們不怕死,我也不會讓你們無謂送死。”
傅弘之微笑道:“爵爺莫要忘了,若局勢真的糜爛至極,整個靈州只有兩個人具備名義上統御全局的資格。至少在京都派人來之前,事實便是如此。”
陳顯達撓撓頭道:“我猜一位是爵爺,另一位是留在滎陽城花天酒地的秦大人?”
傅弘之頷首道:“雖然陛下只是讓爵爺處置蜂窩煤相關事宜,可是爵爺確實是欽差,這里面值得說道的地方有很多。”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仿佛在談論一個很輕松愉快的話題。
韋睿正色道:“爵爺,不妨邊走邊看,無論最終你如何抉擇,我都會聽命行事。”
裴越望著他們四人認真肅穆的面龐,心中的陰霾忽然一掃而空,那些猶豫和遲疑漸漸消失,曾經一往無前無所畏懼的氣度回到他身上。
轉向望著西邊,他的眼神堅定無比。
“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