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城醒過神來,連忙搖頭道:“末將不敢。”
蕭瑾并未責怪他,溫言道:“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比你更要激進,恨不能每天都能打仗,這樣才能攫取軍功為家族爭光。你與我又有不同,肩上的擔子更重,怕是每晚都很難入眠。裴城,有件事我想你應該有權知道,你那位庶弟領著藏鋒衛去了北線支援長弓大營,前些天接連擊敗三支吳軍,斬獲過萬,若是他能在這場大戰中活下來,爵位恐怕要超過你了。”
裴城想起當年還在京都的時候,自己是定國府承爵人,裴越只不過是朝不保夕的庶子,身份差距似云泥之別。短短三年過后,他依舊只是驚羽營一名游擊,領著五百精銳之士,裴越卻已經是藏鋒衛指揮使,執掌上萬騎兵的命運,一躍成為炙手可熱的軍中新貴,如此變化堪稱滄海桑田。
按理來說,裴城應該嫉恨這位庶弟,再加上裴越和裴戎之間的恩怨,說是仇人亦不為過。但是蕭瑾仔細觀察之后,仍舊未能在這個年輕人的臉色發現任何負面的情緒,只聽他平靜地說道:“節帥,各人有各人的緣法,這種事羨慕不來。”
“哦?”蕭瑾有些好奇地應道。
裴城微微挑眉,雙眼炯炯有神,堅定地說道:“裴越有如今的成就,的確是很令人驚訝的機遇,但是能抓住這些機遇是他的能力,所以我不理解有什么必要嫉恨。我不覺得自己比他差,這兩年在節帥身邊學到很多東西,將來總會有我建功立業的機會。”
蕭瑾輕輕一笑,滿意地點頭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種蠢人。”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北線戰局我們無法插手,只能靠集寧侯自己決斷,最壞的結果便是丟掉十一座軍寨,但我相信他能守住長弓大營。眼下最重要的是南面的局勢,成安候領軍逼近盧龍寨,與張青柏之間的一戰不可避免。”
裴城隱隱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心臟不由自主地劇烈跳動著。
蕭瑾緩緩說道:“在南線大戰來臨之前,我會陳兵城外與西吳騎兵對峙,同時派出八千精騎出南門馳援盧龍寨。吳軍斥候肯定不會視而不見,故而此行極其兇險。裴城,你有沒有膽子做這支騎兵的先鋒大將?”
裴城只覺渾身熱血上涌,想也不想便單膝跪下抱拳道:“末將定不辱命!”
蕭瑾定定地望著他,輕聲道:“你不必著急答應,我實話告訴你,這八千人的命運九死一生。就算能順利抵達盧龍寨,也必然會被路敏派去對抗張青柏手中最精銳的騎兵。你的祖父對大梁尤其是西境百姓勞苦功高,你的父親又是那般境況,若是你死在盧龍寨,定國府往后想要重現當年榮光怕是難了。留在城中隨我守城,同樣是一樁功勞,你必須考慮清楚。”
裴城只猶豫了幾瞬,而后便斬釘截鐵地說道:“節帥,我既然選擇從軍,眼中不僅僅只有名利二字。當此國朝危難之時,別人能慷慨赴死,我為何不能?方才節帥提起裴越,自從來到靈州之后他不知經歷過多少次危局,既然他能視死如歸,我至少不會在膽氣上輸給他!”
蕭瑾沉默片刻,而后臉上浮現笑容,頷首道:“愿你旗開得勝,我會親自上奏陛下為你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