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心中一動,然后便聽燕王介紹道“這便是娘娘的娘家人,大名陳安,字靜嚴。”
裴越便與對方見禮,然后聽陳安說道“諸位,詩詞雖然不算小道,可畢竟只能修養心性,小可從未聽說過歷朝歷代能夠依靠詩詞治理國家,更不能富裕黎民百姓。裴侯所作蘇幕遮,小可也非常喜歡,可是這詞中的內容必須和現實貼合嗎無論大梁境內有沒有那個吳門鎮,這件事真的很重要嗎”
他看著那些陷入沉思的年輕才子們,溫言道“小可不敢妄議朝政,只知道裴侯對于國朝的貢獻毋庸置疑,僅憑西境兩場大戰之中的功勞,足以勝過千萬首詩詞。倘若揪著詩詞中的一兩句話不放,甚至想要用這樣的手段來構陷裴侯,那么西軍將士會如何看待我們這些人京都百姓又會作何想法諸位可還記得王爺舉辦這場文會的初衷”
一席話讓絕大多數人徹底沉默,他們臉上不禁浮現愧色。
這時只見坐在燕王身邊的那位老者忽然開口道“老朽也有幾句話想說。”
燕王對他的態度十分恭敬,微笑道“松山先生請講。”
沈淡墨忽地壓低聲音說了幾句,然后裴寧便對裴越說道“這位老先生名叫傅道云,字弘深,自號松山老人,乃是當世大儒。”
傅道云先是看了一言裴越,然后對高臺上的申赫說道“老朽不知南周境內有沒有吳門鎮,不過你先前說查遍大梁境內沒有吳門鎮,想必是因為你沒有看過太平寰宇記。”
此前陳安開口之后,申赫的臉色就變得非常難看,可是卻又沒有反駁的勇氣。
皇后娘娘的親侄兒,連燕王都要尊稱為兄,這種身份地位的人豈能輕易招惹他今日敢直面裴越,是因為算準了對方無法翻臉,可是要和陳安作對的話,怕是會牽連家族。
如今見傅道云也站出來反駁自己,申赫愈發忐忑不安,垂首應道“請先生賜教。”
傅道云微微搖頭道“賜教便不必了,老朽只是提醒你一句。根據那本書中記載,利州南潯府清河縣石門鎮,在兩百年前名為吳門鎮,只因當時為了避諱前魏一位皇帝,故而改名石門鎮。”
裴越隱約明白過來,這位松山先生應該出身于堯州江北傅氏,與永州廬陵韓氏并稱為文道魁首。
只是他不清楚對方為何要幫自己說話,而且那位皇后的侄兒突然站出來也讓他非常意外。
閣中都是飽學之士,可是竟然沒有人看過傅道云提起的那本書,當即便有人恭敬地提出疑惑。
傅道云淡然道“那本書是古籍孤本,藏于傅家天一閣中,你們沒有看過也很正常。”
申赫聞言忽然雙眼一亮,急促地說道“松山先生,既然那本書是孤本,裴侯想必也沒有看過,他又如何得知吳門鎮呢”
傅道云不疾不徐地說道“好教諸位知曉,老朽那個不成器的孫兒也看過這本書,他就在裴侯手下領兵掌軍。他性格外向又喜閑談,定然將這些趣聞對裴侯說過。”
一切水落石出。
裴越笑了笑,一時間竟然忘了傅弘之,想當初第一次見寧忠的時候,傅弘之就敢當面嗆聲那位武威侯,想必就是因為傅家傳承千年給他的底氣。
有了陳安那番話作為鋪墊,再加上傅道云親自背書,裴越明白自己的危機已經消失,并且徹底解決了隱患。
燕王面色不善地看著高臺上的申赫,沉聲道“你退下罷。”
申赫臉色灰敗,顫聲道“學生擾了王爺興致,實在該死。”
燕王擺擺手,顯然非常不耐煩。
裴越從始至終都沒有再看申赫一言,平靜地自斟自飲。
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舉子確實給他造成很大的麻煩,但是最終卻沒有傷到他分毫,只是沈淡墨、陳安和傅道云三個人三句話,危機便消弭于無形。
這一幕落到那些年輕才子眼中,竟然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真切的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