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種事情還需要這位師叔開口最為合適。
和尚聽了這話,愣了愣,卻是不敢再開口了。
這本應是喜事,但這和尚看了小姑娘的眼神,心中只覺得一股郁結之氣欲出而不得,叫他心煩意亂,直欲施展獅吼功,發泄一番,方才能罷休。
和尚呼吸急促了幾分,但就在剛要喊出聲的時候,這小姑娘的眼神卻將他心中的那股氣又壓了回去,感覺更是憋悶,這時已經張開的嘴,卻連最輕微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小姑娘問出話后并不急躁,只是等著和尚回應,卻與脫離陰影之后活潑愛笑的那段時間判若兩人。初見之時,那靈動慧光這時也再不見半分蹤影,只有虔誠之色。
但這虔誠之色卻仿佛是天魔的陰影一般,在和尚眼中變形扭曲,化作了兩個猙獰的大字。
妖邪!
并非是這小姑娘身上惹了妖邪,小姑娘周身的氣息明凈澄澈,并無鬼祟之物潛伏。
和尚卻是清楚,深深地清楚。
一件只是他之前從不敢想的事實。
小姑娘臉上的虔誠,和那些中了妖術邪法,陷入魔障之人又哪里有半分差別?
小姑娘未曾上過私塾,也不曾有廣博見聞,來寺廟為父母祈福乃是人之常情,這其中或許也有他的原因。
這本沒什么毛病。
但是別人不清楚,普渡可清楚,那些來求佛祖保佑者,不過求個心安,若要病好還需落在這歧黃之術上。
普渡和尚沒有精修岐黃之術,但他知曉寺中長有一批專研此道之人,時常仗著一身本事去信徒家里為其診治病癥,卻從不顯露行跡。
被救之人只以為是佛祖保佑。
小姑娘將那罐治病的財物獻了佛祖,只為保佑母親,并無何處可以指責。
但是普渡和尚卻感覺到有一座大山壓在了身上。
他沒休息過旗黃之術,但也略懂一二,自然之小小女孩兒母親的病雖然重,但僅是久病之下又無從進補虛耗了身體之故,雖有幾成可能回天無力,但是只要肯花費財物調理,并非絕癥。
那罐財物若是去請了郎中,說不得那位女施主已經能下床走動了。
如今卻撒手人寰。
縱然這時無人與他指責,但也無甚區別了。
自己竟是害了一條人命嗎?
若是僅以少女自身之故以致此果,普渡和尚并不會如何痛苦,只會念聲佛號!感嘆世事無常。
但是他想起那段時間給小姑娘念得夾雜了佛力的那一篇篇經文。
師尊曾言:那篇心經乃是教信徒理解我佛所著經文之用。
如今想來,竟是汗如雨下,渾身如墜冰窖。
想起那恍惚之間看到的妖邪兩字,分明就是在說他。
良久之后,和尚干澀開口:
“貧僧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