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了下午,寒風愈發的凌冽起來,而小雪也變成了鵝毛大雪,許一凡在亭榭當中坐了一會兒,看到老者有些支撐不住了,就起身告辭離開了。
老者并沒有挽留,從頭到尾,許一凡都不知道老者的名諱和身份,而老者也沒有去追問許一凡的身份,兩個人就像是一場萍水相逢的偶遇,坐下來一起閑聊幾句罷了。
待到許一凡帶著谷歌,徑直離開之后,老者也不在釣魚,轉身回到亭榭當中坐下,端起一杯溫好的酒水,抿了一口。
放下茶杯之后,老者開口問道:“老蒙,你怎么看?”
亭中就老者和那名管家打扮的男人兩個人,老者問的自然是他了。
“此子眼光之獨到,眼界之高,見識之廣,很難將其當成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老者聞言,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放下酒杯,從懷里拿出一張宣紙,宣紙上寫的正是許一凡那首《沁園春.雪》。
看著宣紙上的內容,老者嘆了口氣,說道:“若當年,魏公遇到他的話,兩個人一定談得來。”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表情微微有些詫異。
“其實,方才他的話沒有說完,可能是想到我們只是偶遇,忌諱交淺言深,不過,他沒說,我也猜到他接下來會說什么了。”
老者似乎在跟男人說話,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當年,魏公面臨的局面,是何等的糟糕,魏公心中自然也是知曉其中的難度,那少年說,若他是魏公,肯定不會那么做,可是,有些事兒,總的有人去做吧,魏公當年何嘗不知道,此事不可為,但是作為臣子的,要做的不就是替君分憂嘛。”
說到這,不知道為何,老者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繼續喃喃道:“當年,魏公戰死之后,很多人為魏公感到不值,其中以儒家的讀書人最多,其次是炎高祖。”
“說來也很可笑,當年夸贊和尊崇魏公的人,大部分都是炎人,反而是秦人,對魏公十分的不滿,甚至是痛恨,在他們看來,如果魏公能夠守住魏洲城的話,長安城怎么可能會那么快被攻破,哪怕過去了這么多年,時至今日,在南夷,還有很多人在抨擊指責魏公的不作為,若魏公在世,看到這一幕,不知道該做如何想,他會不會感到失望,會不會感到不值,會不會感到后悔呢?”
男人始終沒有說話,站立在一旁,聽著老者的絮絮叨叨碎碎念。
“不過,想必就算魏公知道了這件事,恐怕也不會在意,如果可以重來,想必,他會選擇同樣的選擇,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外面大雪紛飛,亭中一老一少,一站一座,就著一個隨時都可能被風吹熄的小火爐,在那碎碎的念叨著一些不被人喜的話語。
老者姓魏,正是魏公魏滁的魏。
魏鴻熙,字慎言,謹言慎行的慎言。
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故言必慮其所終,而行必稽其所敝,則-民謹于言而慎于行。
魏鴻熙不是魏滁的后人,而魏滁也沒有后人了,當年,在秦朝滅國前夕,魏滁戰死魏洲城,魏家一家老小,無一例外,全部都處死,連襁褓之中的嬰兒都沒有放過,魏滁之后,再無魏家人,而秦朝之后也無魏家人。
不過,魏家雖然絕種了,可是,魏家的香火卻還是延續下來了,當年,魏滁家中有幾個老仆,他們本不姓魏,在魏家滅族之后,他們主動該姓魏,然后立下祖訓,子孫后代,世世代代,家中的嫡長子都要姓魏,至于這些老仆,在秦朝滅國之后,也跟著去了。
這些年來,東海城一直有一個魏家村,村子不大,人口也不多,加起來還不到一千人,而這些人,就是當年魏家奴仆的后人,他們世世代代居住在魏家村,守護著魏家村,或者說,他們在守護著魏公。
近千年以來,魏家村始終如一,凡是出自魏家村的人,他們都姓魏,他們不經商,不從政,不入伍,只是過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他們有一個統一的稱呼,守凌人!
魏家村有一個祠堂,里面供奉的不是魏家村列祖列宗的牌位,而是魏滁極其一家老小的牌位,這些年來,祠堂的香火不斷,從來沒有斷絕過,而在魏家村的后山,有一片陵園,那是魏公的墓地,當然還有魏家一家老小的衣冠冢。
當年,除了魏滁的尸首得以保全之外,其他眾人的尸體,根本無從找起,而魏滁的尸體是炎高祖親自下旨,給予厚葬的,原本他的尸首應該埋在魏洲城的,卻遭到很多人的反對,其中以海洲人士最為強烈,最終,在萬人的迎接下,魏滁的尸首從魏洲城魂回故里,回到了魏家村。
大炎王朝立國之后,曾經在魏洲城立起了魏公相,其香火無比的鼎盛,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現如今魏洲城的魏公廟已經想活凋零,成為了乞丐的避難所。
哪怕是在海洲,現如今還記得魏公的人,估計也寥寥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