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子有此才學,老夫早就應將你納入戶部之中才對。”衛長風頗為感慨:“你楚家家學淵源,可你父怎就成了工部的侍郎,若是你父子二人同入戶部,老夫如虎添翼。”
楚擎沒好意思開口。
還家學淵源,我爹算超過個位數的數字都得掰手指頭。
不過楚擎也沒辦法說破。
學問,總是要有來歷的,真要是無師自通,那不是天才,是妖孽,對待妖孽,人們不會贊嘆,而是會排斥,嫉妒,甚至是捧殺。
同樣一個腦袋兩只手,憑什么你就能無師自通,憑什么我們就要寒窗苦讀數十載,不公平的,既然不公平,你就是異類,是異類,就不允許存在,這就是人性,凡人之性。
“也好,老夫戶部得賢侄,已是意外之喜。”
沉吟了片刻,衛長風語氣有些感慨的說道:“算學一道,晦澀難懂,真正通此學者的大家名儒,哪個不是將此大學問捂的嚴嚴實實不授于外人…”
看向楚擎,衛長風臉上就倆字---特么滿意!
他讓楚擎來,主要是為了核驗幾本賬目,這種事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所以尋思找幾個人給他打打下手,這才知會了陳言,沒想學什么“公式”,就是明白個加減符號是什么意思就行了。
結果楚擎倒好,上來連前戲都沒有,直入正題,不是授人以魚,而是直接授人以漁,可謂是讓衛長風既驚喜又意外。
這怎能不讓衛長風感慨萬千,學問,是安身立命之本,誰會輕易傳授他人,更別說是一傳授就是幾十號人,如此高風亮節,如此胸懷,世間罕有,當然,也不排除腦子多多少少有點大病。
當然,楚擎根本沒想到這一茬,學問這種事,在他們“老家”那都是九年義務教育,老師拽著你耳朵讓你學,完了還好多人不愿意學。
面露正色,衛長風開口道:“與老夫說說,你楚家之事,說一說你父之事。”
楚擎神情大動,頓時會意。
昨日在楚府,衛長風雖說讓自己來戶部,卻對老爹的事只字不提,明顯是有所保留,可現在,主動提及,態度上的轉變自然代表了很多事。
楚擎也不敢嬉皮笑臉了,施了一禮,朗聲道:“小子也知之不詳,只是聽家父說工部官員要被撤換,當今圣上對工部的官員極為不滿,家父官位不保,這才導致府中每日愁云慘淡,單單只是官位不保也就算了,主要是老爹擔心被奪了官位后有人會斬草除根,一棒子將我爹…將楚府徹底打死,畢竟在官場之上…”
抬頭看了眼衛長風的臉色,楚擎繼續說道:“您是戶部尚書,您一定懂官場上的這些事,如果只是告老還鄉還好,可要是被罷了官,就是庶民,而我們楚家人又都是京中人士,府中名下的產業,田地…”
話不多說,點一下就好,楚擎相信,衛長風明白自己的意思。
“老夫懂了。”衛長風凝望著楚擎,問道:“老夫問你,你要如實回答,你父楚文盛,可有貪墨之事?”
“沒有。”
“可有草菅人命之事?”
“沒有。”
“可有巧取豪奪之事?”
“沒有。”
“可有欺民害民之事?”
“沒有。”
“可敢作保?”
“敢!”
“好!”衛長風霍然而起,輕輕拍了拍楚擎的肩膀:“從今日起,你便是戶部八品署丞,明日老夫會命人去吏部遞個條子,回了府,轉告你父楚文盛安心待之,過幾日入宮,老夫面見天子,若是真如你所說你父楚文盛官聲清白,這左侍郎之位,他可安心處之。”
“小子楚擎,謝過老大人!”楚擎長身施禮,面色激動:“楚擎,帶家父,謝過老大人。”
“在戶部用命就是,你這八品署丞,亦是算學教習,勿因外人所擾,施手為之便可,切莫失了本心,若能守住本心,既便闖了禍事,老夫定保你周全。”
“小子敢不從命。”
彎著腰的楚擎,無聲的嘆了口氣。
本心,禍事,周全…自己終究還是卷入了這貪墨水銀的漩渦之中,不過也好,總比去扛煤氣倒插門強不少。
已經認命的楚擎絲毫沒發覺,自己,竟隱隱有幾分竊喜,這竊喜,來源于他可以管一管這世上的不平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