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允了。”
一聲“朕允了”,還是那么的輕,近乎于溫柔,這一聲“朕允了”,伴隨著夜風消逝的無影無蹤,決定了李家人的命運,三代人的命運。
一夾馬腹,黃老四入城了,看都沒看一眼身后遠處的那些群臣。
沒人知道天子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回宮了,什么都沒交代。
群臣自然也就入城回到了各自的府邸,今夜,朝臣難眠。
至于楚文盛,則是刑天拿著海飛絲,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模樣。
老楚的確挺懵的,那些李家串通番蠻的書信被孫安要走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老楚一看沒人搭理自己,一揮手,二十個甲胄上滿是鮮血和污跡的騎兵,解開了包袱,從里面拿出了各式各樣的常服,換上后,入了城,走向了四面八方,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背著包袱的楚文盛,就這么牽著軍馬走向了楚府。
快到楚府時,楚文盛松開韁繩,貼著墻邊來到側門前,輕輕敲了幾聲,三長三短,一停頓,再是三長三短。
片刻后,里面傳出了微不可聞的詢問聲:“是老爺嗎?”
“是老子。”
側門被打開了,包管家滿面驚喜之色:“老爺你果然還活著。”
楚文盛咧嘴剛要大笑,又趕緊壓低了聲音:“擎兒在府中嗎,睡了么?”
“睡了睡了。”
“那便好。”楚文盛松了口氣,將甲胄解了下來,輕手輕腳的溜進了府中。
洗了澡,換了衣服,楚文盛進入了臥房,從床下找出了一幅畫卷,看上幾眼,回憶回憶當年青澀而又短暫的青春后,躺在床上片刻就發出了如雷的喊聲。
這就是楚文盛,是不中用的工部左侍郎,也是造就無數沙場傳說的邊軍大將,更是一個平凡普通的父親。
如果是文臣,楚文盛會將楚擎叫起來,詢問最近過的如何,是否闖了禍,是否安生。
如果是邊軍大將,楚文盛會讓管家將中門大開,哈哈大笑著入府,給楚擎拎起來,張嘴就開始吹他是如何斬殺敵賊生擒主將的。
可楚文盛不在乎這些身份,他只是一個父親。
兒子在府中,在睡覺,那便好了,就如同曾經無數個日日夜夜一般,只要楚擎在府中,在睡覺,便是他唯一期望,唯一在乎的事,其他的,楚擎做了什么,自己做了什么,都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
楚文盛就是一座山,高大威嚴,也是一汪水,深藏不漏,更是一雙手,遮擋在楚擎的腦袋,手掌撫摸著楚擎的腦袋,輕輕揉著,度過每一個春夏秋冬,可手背,則是血肉模糊,抵擋著所有風雨,更是一滴淚,包含著溫度的淚水,用他自己的方式,寵愛著楚擎。
刀光劍影,生死搏命,尸橫遍野,血與火的交融,永遠不會被楚文盛帶回楚府,帶到楚擎面前。
楚擎是幸運的,也是幸福的,無知,卻也幸運,也幸福,睡夢之中,根本不知今日今夜發生了什么。
朝堂上,陶少章為他仗義執言。
刀光劍影中,邱萬山為他抵擋明槍,以及不應抵擋的暗箭。
血雨腥風中,楚文盛為他,為楚府,去拼個出路。
詭譎形勢之中,陶若琳為他見招拆招逢兇化吉。
一切的一切,睡夢之中的楚擎,絲毫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