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無論做什么,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哪怕是讀書人也是如此。
百姓是愚鈍的,沒讀過書,甚至不會寫字,可他們并不需要教化。
因為即便沒讀過書,不會寫字,他們也知道一個最簡單的道理。
好,與壞。
善,與惡。
是,與非。
好壞、善惡、是非,這三件事,不需要任何人去教導他們,更不需要所謂的教化。
就連山匪強盜都知道,他們劫財害命是錯誤的,是惡、非、壞。
天地之初,這個簡單的道理,每個人都懂。
百姓可以屈辱的活著,甚至可以屈辱的死去。
他們可以屈辱著尊敬權貴,尊敬讀書人,一直到死。
他們不屈辱,又能怎樣?
可有人,點燃了一簇火苗,一簇可以改變他們一生,改變他們后代的火苗,小小的一簇。
權貴與讀書人,非但撲滅了這一簇火苗,甚至,還要將點燃火苗的那個男人,活活打死。
百姓們,憤怒了,莊戶們、流民們、上工的百姓們,憤怒了,這種憤怒,是他們壓抑了百年,千年的怒火!
面對這種從未見過也無法想象的怒火,那些高高在上的監生,就如同楚擎曾說的那般,可笑,自以為是。
人們的成長,一半,源于對美好的追求,剩下一半,源于可以接受殘酷的現實。
監生追求的美好,已經扭曲,非但如此,他們還無法接受殘酷的現實。
那就是百姓賦予他們的,也可以剝奪。
百姓的怒火,化為拳頭,化為謾罵,化為一種對讀書人來說無比殘酷的現實。
監生,淹沒了楚擎與福三。
百姓的怒火,吞噬了監生。
福三站起來了,依舊是抱著九娘,扛著綠珠,一步一步的走著,身上的衣服,被扯的破破爛爛。
楚擎也站起來了,江月生將他攙扶起來,喘著粗氣,刀背與刀鞘,鮮血滴落。
楚擎一把推開江月生,喘勻了氣,再次揮動起了拳頭。
動一次拳,和動無數次拳,已經沒有區別了。
他要為綠珠討個公道,要為福三討個公道,也要為自己討個公道,為這個世道討個公道。
很多時候,能討公道的辦法,往往是最直接,最原始,最暴力的手段。
城門上那早已布滿了灰塵與白雪的烽火臺被點燃了。
亂斗,依舊在持續著。
百姓們也很瘦弱,毆打著更加瘦弱的讀書人。
放眼皆是拳腳。
入耳皆是慘叫。
救出楚擎的江月生,這次沒有大喊大叫,見到千騎營探馬們謹遵他與楚擎的命令站在原地后,獰笑一聲,再次用刀鞘與刀背劈砍出去。
百年不曾點燃過的西門烽火臺,升起了滾滾濃煙,悠揚低沉的號角聲,驚醒了整座京城,令每個京中人,君臣、世家、百姓,露出了不曾有過的驚慌神情。
距離最近的京衛趕來了,領頭的偏將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無法理解那些滾在地上慘叫連連的讀書人。
更無法理解那些低著頭總是行色匆匆的百姓們。
虛張聲勢的惡龍,變成了待宰的羔羊。
沉默的小人物,戳破了惡龍身上的光芒。
越來越多的京衛趕來了,一聲聲命令喊了出來,京衛們介入了,將那些早已失去理智的百姓們拉開。
楚擎依舊在戰斗著,和將綠珠與九娘送回馬車中的福三并肩戰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