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鋪不遠,叫做王記,開在南市。
楚擎與福三陪著馮洛來到了糧鋪里。
這家糧鋪,楚擎有點印象,災民聚集京外的時候,昌賢帶著人掃蕩過,不過楚擎沒有親自來。
入了糧鋪,掌柜的迎了上來,略顯困惑。
走在最前面的,是馮洛,看穿著,不像是大人物。
可身后的楚擎,披著白狐裘,身份怕是不低。
可為何身份不低的年輕人,跟在一位衣著普通的老者身后?
困惑歸困惑,掌柜的笑容滿面,還未開口,剛剛只是說為府中買些米面的馮洛,卻改了口。
“有勞掌柜的,老朽…”
馮洛壓低了聲音:“我家少爺,是兵部…別看年紀輕,可卻是將領,簪纓世族,想買些米面。”
“兵部買米面?”
掌柜的微微一愣,隨即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馮洛依舊是那副壓低聲音的模樣:“掌柜的知曉涼戎下戰書之事吧。”
“倒是昨日聽東家說過。”
“哦,聽你這話便知,這里的東家,應也是個頂了天的人物,那好,老朽也不兜圈子,既然我家少爺提前來了,漲兩成,如何。”
一聽這話,掌柜的面露難色:“老丈,您這…可有些強人所難了,一旦這消息傳開了,我們可是漲至少三成發賣的。”
“你這狗才,我家少爺可是兵部的,小心打斷你狗腿。”
見到馮洛發了怒,掌柜的也硬氣了起來:“老丈,這王記米鋪的靠山,你家少爺未必得罪的起。”
楚擎一頭霧水,因為根本不知道兩個人在說些什么。
福三卻是滿面怒容。
沒等楚擎開口問,馮洛哈哈一笑,拍了拍楚擎的胳膊,轉身走了,這次輪到掌柜的一頭霧水了。
楚擎趕緊追了出去,沖著馮洛彎腰施禮。
“還請馮公答疑解惑。”
“有何可答疑解惑的,喝血罷了。”
“喝血?”
福三走了出來,面色陰沉的可怕。
“喝邊關軍卒的血。”
福三攥緊拳頭,解釋道:“少爺,兩國開戰,兵部與戶部必會調運糧草,除了官糧調度,還會在坊間采買,而這王記,會漲,漲糧價,朝廷越是急著調糧送去邊關,他們漲的,就越狠。”
楚擎倒吸了一口涼氣:“邊軍要抗擊外敵,需要大量糧草,這些商賈…還要漲價?!”
馮洛似笑非笑道:“奇哉怪哉,救濟災民時,你明明已是遇到了這種臟事,為何還會如此驚訝。”
“災民是災民,邊軍可是…”
楚擎也一時無法解釋了。
不是說災民沒有邊軍重要,而是邊軍保家衛國,這糧草可是重中之重,糧草跟不上,邊軍要的戰損肯定會提高,不知要多死多少軍伍,這還是往小了說,往大了說,邊軍敗了,被涼戎人攻破了邊關,敵賊長驅直入就是山河破碎。
而這些商賈,不,這些商賈背后的世家,竟要發這種財?!
馮洛背著手,望向了北側的方向,原本還算筆直的身軀,慢慢佝僂了。
“老朽累了,要回去歇著了。”轉過身,馮洛凝望著楚擎的雙眼:“你這娃娃,老朽看的還算順眼,救濟災民的事,做的好,演武日之事,做的也好,好娃娃,老朽只是想讓你知曉,邊軍,軍伍們,那些好漢子,也是人,也知寒熱,也會饑腸轆轆,更沒有三頭六臂,不把他們當人看,就是不把自個當人看,這個道理,你得明白,哀莫大于心死,悲莫過于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