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軼學著福三的模樣,雙眼望天。
“薛將軍。”楚擎撫摸著胯下的軍馬,幽幽的說道:“你的意思是,本統領,本統領這個天子親軍,帶著一個叛徒,隨行?”
薛夔汗如雨下:“末將不敢。”
楚擎哈哈一笑,薛夔壯著膽子說道:“末將可否為大人牽馬。”
“好啊。”
薛夔二話不說,走上前去,牽住了楚擎手中的韁繩。
此舉,無疑是有拍馬之嫌,其實已經不是拍馬了,而是卑微的討好了。
即便是大人物的家將護院,也不會牽馬,牽馬的一般都是仆人。
薛夔怎么說也是五品折沖府都尉,本身就是帶著麾下軍伍出城,如果就這么牽著馬入城的話,有損威望。
楚擎依舊前傾著身體,打量著薛夔。
矮壯皮膚黝黑的薛夔,目不斜視,額頭帶著幾絲汗液。
楚擎不喜歡這樣的將領,真心不喜歡。
他喜歡馮洛,如同一根刺破蒼穹與黑暗的標槍,寧折不彎。
他喜歡譚忠平,大大咧咧,卻也有著細膩的一面,將榮譽看的比生命還重。
他也喜歡肖軼,天真,樂觀,為了心中的正義,可以付出所有的一切。
他唯獨不喜歡薛夔這樣的人,隨時可以卑躬屈膝,曲意奉承拈手即來,這樣的人,不應是邊關將領。
不說薛夔貪功的事,單單是有著武將的皮文臣的肉,就讓楚擎滿心厭惡,軍人,不應為別人牽馬,哪怕是他楚擎也不行!
金戈鎮的城門,不知有多少年沒有關上了,最底部早已被黃沙掩埋。
其實像這種邊軍軍鎮,是應落門的,早開晚落。
可正如楚擎當初說過的那番話,如果外敵打來,闖入了邊關,一扇破門,又能阻擋什么。
這就是邊關,這就是軍伍,從不做無意義的事,他們沒有那閑工夫,也沒有那閑力氣,他們會將所用的功夫,所有的力氣,都用到邊關城墻外,將敵賊斬殺在邊關城門之外就好。
入了城,放眼望去,皆是雜亂無章的矮房。
這些矮房,只有一個字,破。
那些木質的矮房,墻壁上的紋理已經模糊,久遠的歲月剝落了墻壁的皮層,一座座矮房,毫無章法可言,狂風將破爛的窗戶吹的獵獵作響,不堪入目的舊顏,寫盡了這座古老軍鎮的滄桑。
金戈鎮城內的行人,很少,多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很多人都身有殘疾,應是退役老卒,沒人行走,只是坐在門外,望著漫天風沙。
城里,來了一群陌生人,騎著駿馬,挎著長刀,衣著不凡,可對金戈鎮的百姓來說,內心不起絲毫波瀾。
守備將領薛夔,總是帶一些衣著華貴的人入城,他們已經習慣了。
這些人,來了走,走了又來,不同的面孔,不同的裝束,唯一不變的,只有漫天的風沙,鎮子里的百姓,早已麻木。
蕭條、衰敗,只有這兩個詞,可以形容金戈鎮。
守備府,姑且將楚擎眼前的建筑物稱之為守備府吧,不是建在城鎮中間,而是建立在靠著北門的位置。
這么做,明顯是古怪的,可是在邊關,卻在正常不過。
邊關的一切,都是為了邊軍服務,為了戰爭服務。
建在靠近北門,是因為可以最快知曉前線的消息,也能最快知道,外敵,是否打了過來。
建筑很高,卻不大,算是衙署,沒有圍欄,只有拒馬,深深插入黃沙之中的拒馬。
拒馬之后,是五米多高的石頭與木頭混合的建筑,閣樓有瞭望臺,兩名軍伍望著北側,數十年如一日,他們的工作,只是望著北側,等待狼煙升起。
這就是楚擎到了第一座邊關軍鎮的印象,殘破、衰敗、蕭條,人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生在邊關,死在邊關,哭喊著來到這個世界,沉默麻木著離開這個世界,一生,與黃沙相伴,與狂風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