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姓陳,約摸著也有六十出頭的年紀了,他張羅著這個羊雜湯小攤子已經十多年了,雖然沒有鋪面,也沒有好的地段,可是他手藝卻很好,由他做出來的羊雜湯味道地道鮮美異于別處。所以在此地附近小吃這一行里,老陳頭也算是一個有名氣的人。
羊雜湯攤子雖然地處偏僻,可是這個地方卻還算干凈平坦。竹竿為柱,茅草為頂,架起一個簡單的棚子,一個不算大的火爐子,一口大鍋,三張小桌,就是老陳頭做生意的家當了。正是華燈初上的時辰,老陳頭掛起了兩個燈籠,然后坐在火爐子旁邊,拿起一個小茶壺喝起茶來。
時辰尚早,這個街頭轉角處過往的人并不太多,老陳頭的生意也就頗為冷清,現在也就只有一個客人。
那是一個年輕公子模樣的客人。老陳頭嘴里呡著茶水,瞇著一雙干沽的眼睛朝那客人望去——看上去還未到三十歲的年紀,飄帶束發,穿了一襲黑衣白襟的寬袍,雖不華麗,但是眼尖人一看就知道那一身衣裳布料質地卻是上等。生得眉目清秀,相貌倒也算俊朗,只是臉上少了些血色,在三月初春的冷夜里便顯得有些蒼白消瘦,初一看,卻有些讀書人的斯文氣。老陳頭一大把年紀了,見過很多的人,所謂閱人無數,所以他從那年輕人斯文的外表中還看出了幾分從容淡定的氣度來。
年輕公子正低頭喝著羊雜湯,想是這羊雜湯味道的確鮮美,他一邊喝一邊挑動著兩道劍眉,還不時地咂巴著嘴,似乎回味無窮。
老陳頭放下茶壺,起身走到火爐旁,朝爐子里加了兩塊干柴,不多時火候大盛,那口鍋里也翻騰起來,騰騰冒出熱氣。老頭子揭開鍋蓋,頓時一股濃烈的香氣隨風飄出,令人聞之口饞。
老陳頭熟練的用一把長勺在鍋里翻攪,以此來掌握著羊肉與羊雜碎是否入味。他翻了片刻,微微皺眉,想必是火候還不夠,他又重新蓋上了鍋蓋。
“這羊雜湯當真味道不錯。老掌柜,再給我來一碗吧。”唯一的年輕客人開了口,面前的碗已經空了,他笑意吟吟的望著老陳頭,顯然意猶未盡。
“好嘞,這就來。”老陳頭趕忙應聲,麻利的揭開鍋蓋,重新舀了一碗羊雜湯。他見年輕人態度溫和,所以對他頗有好感,于是在湯里就多加了幾塊羊肉。
老陳頭將肉湯放在年輕人面前,客氣地說道:“公子,這天還有些冷,多喝兩碗湯,能祛寒。”
年輕公子微微一笑,略一點頭,道:“老掌柜,你這手藝還真不賴,這羊湯與別處的味道可不一樣呢。”
老陳頭受人夸贊,心里不由就有幾分高興。他搓了搓手,道:“小老兒這就是小本買賣,哪里當得起掌柜的名頭。說起手藝,就更是拿不上臺面的了,不過就是些粗淺的營生罷了。”
年輕公子灑然一笑,道:“老掌柜謙虛了。在下可不是說客套話,記得一年前……嗯,應該是一年前吧,我第一次來到東臨城的時候,就喝過你的羊雜湯,一直心念難忘。所以這次舊地重游,就特意一定要再喝一次。這味道果然沒變,還是讓人懷念。”
老陳頭聞言,不由得就仔細看了看那年輕公子,可是腦海里對他卻始終沒有印象。他就搓了搓手,略有些尷尬地說道:“請恕老頭子眼拙,這記性也不太好,委實記不清公子一年前來過的事了。我聽公子的口音并非本地人,卻不知公子這次來東臨城是有事還是路過呢?”
“我從南方來的。”那公子很和氣,并不在意老頭子的唐突,道:“我是個閑不住的人,就喜歡到處走走看看。這次路過東臨,順便見一個老朋友。”他似乎喜歡與人交談,所以言語間很隨意,一副沒有心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