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孟默默的看著眼前的畫面。
男人的背影孤單寂寥,他就這么站著,像是永恒不變的豐碑。
年輕人駐足停步。
他遙遙望著前面出現的畫面,那是和曾經看到的視頻一樣的畫面,只不過場景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場回憶。
是他的回憶。
是黃粱的回憶。
————
古舊小巷,青磚綠瓦,高聳大樓,繁華市間,這處低矮的城中村顯得格格不入。
這世界變得和以往不太一樣。
至于哪里不一樣。
黃粱說不上來,人們生活正常,平穩安樂。
直到他下班路上,撿到了一樣東西。
它被舊時代的報紙包著。
是一把匕首。
刀身漆黑,刀柄暗沉,像是一把黑夜利刃。
“模樣挺好看。”黃粱心想,“誰家掉了或者扔了的,留著吧。”
黃粱揣著匕首回了家。
說是家,其實是三十層高的老式筒子群租房之一,房與房之間只有一堵薄墻,聲音大點就能到達第三個甚至第四個房間。
黃粱拿出鑰匙去開木門上的圓形扭鎖。
“嘎吱……”
開啟的卻是鄰居的木門,發絲銀白的老婦人露出個頭,小聲道,“小黃,回來了?”
黃粱一怔,隨后連忙從單肩包里拿出紅色塑料袋,里面是鹽醋等調味品,笑道,“徐大娘,這是你托我買的,你看看齊不齊。”
老婦人的手干瘦黝黑,“小黃,多少錢,我拿給你。”
看著老人顫巍巍的從懷里取出花布,里面是疊放整齊的一元、五元、十元等紙錢,黃粱擺手道,“大娘,不用了,這些都是開超市的朋友送我的,說是快過期了,放店里到時候也是丟掉。”
“這樣啊……謝謝你!”老婦人感激一笑,道,“小黃,飯吃了嗎?要不上我這吃點?今天我煮了點雞蛋。”
老婦人身后地上坐著個老人,目光呆滯,一個人盯著地板不時傻笑。
黃粱擺手道,“謝謝大娘,我吃過了,下次吧。”
圓形扭鎖打開。
“大娘,回見!我先休息了!”黃粱推門而進。
老婦人步履蹣跚的走回屋里,坐在地上的老人傻呵呵的喊道,“娘!”
老態龍鐘的婦人摸了摸他腦袋,無悲無喜。
直到此刻,才發現男人腳上綁著鐵銬,另一端連接著墻角的金屬水管。
方寸一鏈,終生囚籠。
回屋后的黃粱倒在床上,疲憊一天的他打算先睡一會,等醒來后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窗外黑幕沉沉。
黃粱站在狹窄陽臺,點煙后注視著外面街道上的車水馬龍,隔壁的陽臺傳來鍋鏟翻炒的聲音,聽說徐大娘今年已經有七十九的高齡了,在這別稱貧民窟的筒子樓住了六十年了。
他也能看到窗戶后面那男人。
他是徐大娘的兒子,今年應該也有六十歲了,黃粱曾聽樓下看門大爺說起過他們的往事。
徐大娘年輕時候被人販拐去了山里,賣給了窮山里的人們當媳婦,半年后被警方救出,但已懷有身孕,來不及打掉便七月早產,因為孕期營養不良還時時遭受虐待,所以孩兒生下便是癡傻。
徐大娘孤身一人,養育這兒子至今。
如今徐大娘老了,卻還需照顧毫無生活能力的兒子,腿腳不便的她甚至只能給兒子帶上腳銬,防止他跑失。
黃粱聽人說過,徐大娘已經確認了肺癌。
是晚期。
麻繩總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倘若有一天徐大娘走了,她這無依無靠,癡傻愚昧的兒子,該如何活下去?
這是一個沒人敢深想的問題,住在這貧民窟里的人們,誰家沒有一本苦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