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送我酒嗎?”方以智還有點懵。
“老爺,有的。”旁邊一個服侍的隨從答道。
“那還等什么,去做點下酒菜,讓三位仁兄一起嘗嘗,哎呀,三位仁兄啊,這酒是真的好喝啊,等會大家得嘗嘗。”
“那是,聽說你昨晚你因為這酒還要拜那楊公子為師呢。”冒襄笑道。
“呀,你們知道了?”
“吶,看看吧,關于你們昨晚的事被人整理成了冊子,現在圈子里面傳得到處都是。”陳貞慧苦笑著拿出一本冊子遞給方以智。
方以智愣了下,什么情況?他被算計了?但,看起來楊子正不像這樣的人啊。
“陳兄,這冊子從哪來的?”方以智正色的問道。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不是那楊子正傳的,是寇白門的媽媽傳的,你這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到了那里,幾人又是作詩,又是論道,還是唱曲的,這樣的美事一般的宴會上都沒這么熱鬧?寇白門的媽媽會不趁機趕緊的四處叫喚?”陳貞慧苦笑道。
“……嗐……”方以智也是挺無語的。
“不是,方兄,我們看了冊子里寫的楊子正的主張,你為何差點要拜師于他呢?他的主張沾泰州學派,學法家,又自創什么科學與思想學,你要小心為妙,你這快要去春闈了,別鬧出什么打壓出來。”候方域正色道。
“三位兄弟不必擔心,沾泰州學派沒什么,近i法家又有什么關系,我還學過紅毛夷的《天主實義》、《火攻挈要》,況且法家乎?讀書人都讀過《商君書》、《韓非子》這就代表要學法家了嗎?”方以智不以為然。
“況且,人家說的人人平等確實并不是法家一家的思想,佛家道教都有說,難道我們就遠離佛道了?無論他說的人性本私,還是儒家說的人性本善,都是各說各有理的道理,不必在意。”
“可是你要拜一個疑似法家的人為師,這就不一樣了。”陳貞慧擔心的說道。
“我想拜他為師不是跟他學法家,是想跟他學科學以及思想學,吶,這小冊子里都這么寫了,三位兄弟,我方以智拜了諸多大家,學過了儒道佛以及紅毛夷的天主,我方以智變了嗎?我方以智還是我方以智。”
“我覺得他有一句話說得很對,其實這廟堂從來不是儒學的一家之廟堂。有法家之學的大理寺與刑部,有墨家之學的工部,有兵家之學的兵部,有農家與商家之學的戶部,當然也有儒家的禮部。”
“早前我以前這些都是儒學,但經過他這么一說,其實都是披著儒學的外衣行各家之學而在廟堂管理國家。所以,是法家如何,泰州學派如何,科學又如何?最終還不是要披著儒家的外衣么?”
“如此,我就放心了,我生怕給方老弟介紹了一個外門邪道的人。”陳貞慧也是松了口氣,畢竟人是他介紹的,萬一……
其實方以智如此作派倒是拜了明朝學說開放的風氣所賜,也是拜了儒學的強勢所賜。
大明的皇帝們為了跟儒學斗爭(因為儒家老是要搶皇帝的權力),為了平衡廟堂,皇帝們對其它學派是持開放態度的。
東林黨為什么被打壓?看看東林黨干的什么事,那泰州學派又沒被打壓呢?西方的天主傳教又沒被打壓呢。
所謂的排外一直是儒家排外,皇帝從未有過明確的排外。
比如方以智想儒釋道歸一,歸根結底是他了解了天主教之后,這些年天主教在大明的發展,形成了儒學與天主教的對立。
像楊子正創辦什么科學與思想學,能聯合起來對抗天主教也是好的。
傳教士們就希望把天主教的天主與儒家所說的天加以結合,《尚書》和《詩經》中有“上帝”一詞,利瑪竇就在《天主實義》里說:“吾國天主,即華言上帝。與道家所塑玄帝、玉皇之像不同,彼不過一人,修居于武當山,俱亦人類耳,人惡得為天帝皇耶?吾天主,乃古經書所稱上帝也。”
所以,天主教的威脅很大,很多儒學派內斗是內斗,其實還在想辦法對付天主教的。
“……”眾人無語,確實,人家方以智說得沒錯啊。三人對視了一眼,眼神的擔心全都沒有了,方以智說得對,他不會被一個學說改變的。
“老爺,酒菜好了。”正好這時丫鬟過來提示酒菜好了,化解了大家的尷尬。
“好,走,走,走,三位仁兄,邊喝邊說,哎呀,昨晚的酒還沒醒,怎么又想喝了?這酒鬼酒有魔力啊。”方以智開心的拉著無奈的三人就往桌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