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中華有些埋怨。賈中華:
“還不是因為你,我都起來了,你不想去才又躺下。”
呂玉仙一想。又說,萬一要是攆了將你我其中一人“拽”去又咋辦?幸好是沒攆出去。
賈中華:“成立也是由你,推翻也是由你。”
抬出孟家老太爺,接下來發生的事也是太過蹊蹺。老太爺在世時,孟建仁是一句話不吐口,大家都以為是養了個啞巴。可上午剛下葬入土,下午孟建仁竟然能開口說話了。但是,話音帶有大舌頭的甕腔,說出的話語每每甕聲甕氣還夾舌,極像拉丁文。此后,大家便送了外號:
“拉丁。”
對于孟建仁來說,“拉丁”便“拉丁”;能“拉丁”總比不“拉丁”強。“拉丁”欣然應答并給予回應,完全是因為忒長時間的發不出聲音。孟建仁態度謙卑恭謹,街坊四鄰們忽然又可憐起這個孩子起來。又把這個孩子的口齒不清歸結于孟家老太爺來至于邪祟的“壓”能。
(壓:是當地一種迷信說法,相當于人被什么邪物或沖撞之物給什么未知的東西“震”住。)
下葬后不久,呂玉仙便誕下了女兒賈杰婞。
話說趕巧了,四團梁振雄之妻葉田麗也到醫院生孩子,便與呂玉仙住進了同一個病房。葉田麗是到了生產這天方嘗試到了身為女人生產時的特殊疼痛滋味兒。
要說女人生產都如此,葉田麗為何特殊?
原來,仿佛中獎,極小幾率的大獎概率卻讓葉田麗碰巧趕上了。只說縣醫院接生大夫的消毒工作尚未完畢,孩子的頭顱就已展露。大夫沒顧及多想,一掌便給推進了腹腔。一番清洗工作完成,這才繼續接生。長子梁少君落地后,葉田麗下體腫脹得雙腳都并不到一塊兒。便只好躺在床上動蕩不得,二十多天都穿不了褲子下不了床。
梁振雄陪同。只拿妻子開涮。梁振雄:
“你是兩腮凸起中間凹,鼻子洼下像條槽,嘴里吐臭氣,老命也難逃。”話一出口,便將整個病房的人都笑得捂上肚子。原本葉田麗想發火,卻自己也忍不住笑瞇起雙眼。梁振雄自以為詼諧幽默。梁振雄硬將葉田麗多形容出一張“臉譜”。病友淤出淚花兒。葉田麗卻一把擰在梁振雄手臂。
清貧時期的快樂清貧得簡單又邪祟。有人覺得梁振雄草;有人覺得梁振雄敢于開涮自家人;有人覺得梁振雄開涮的背后正是為了得到他力所不及的幫助。無論目的怎樣,樂是達到了“窮歡樂”的目的,只是大家沒有嘗試到真正屬于“歡樂”的歡樂,便不知“歡樂”到底該是怎樣的表現形態。正像北方人不沾辣椒,只要嘗到一點微辣,便誤以為是最辣的辣椒一樣。
卻說“辣”的形態已道完,而對于一個人的命脈梁振雄是一無所知。倒是葉田麗多少卻有些隱隱不安。她想,梁少君原本該有他必然的軌跡,卻被大夫這一“推”給稍慢下來。她覺得他來到世間就是奔他自己的軌跡而來,但“推”進去卻完全改寫了他自己的時辰。于似乎有一個神奇的力在把他拽入另一個完全不屬于他的通道,而這個通道偏偏就是他必須的命運。
梁振雄一點不贊同葉田麗的疑神疑鬼。梁振雄說即便要改變,那也是向好的軌跡改變。你身為母親怎么不盼望他好呢?
話說到這里,葉田麗便只能放下。盡管如此,她的心底多少還是有一絲絲隱隱不安。或許,冥冥之中改變的軌跡正是適合這個孩子的軌跡吧?葉田麗這樣安慰自己。
呂玉仙也大肆渲染命運看不見的影響。孟建仁便是最具說服力的案例。梁振雄非常不樂意聽。似乎他人不愿意聽取的,越發能激發呂玉仙談論的熱情。呂玉仙:
“為什么由‘命運’決定的‘命運’不落在他人頭上,卻偏偏落在這個孩子的頭上?冥冥之中,他就是該有他必然的‘命運’,可是,假借大夫的手便延后了他的‘命運’。怪就怪這個小伙子‘跑得’過急了,‘命運’又把他拽了回去重新改寫。別看他外表眉毛目清秀,將來指不定是啥還不得而知呢!”
又說:“有梁師傅盼望他好的一面,當然也有葉田麗隱隱不安的另一面。”
梁振雄認為呂玉仙完全是在抬杠。呂玉仙說但愿他正如你口里期盼的一樣。欲知梁少君命運何為,你我都應該能看見。
呂玉仙月子完結,便將女兒一背,又開始了食堂的工作。
于是乎在一夜之間,原本分配不多的糧食又再次減少,呂玉仙還是每天按照定額打飯,倒是沒覺出有什么大的變化。孟浩然的臉,卻變得更加陰沉。話語也減少了許多。唯一不變的還是那個大拇指,該放嘴里的,還是含在嘴里。
劉金貴是孟浩然一個大隊的農戶,他的父親劉鎖柱因早年身子骨不好早就拖著一身的癆病。也不知道劉金貴從哪里打聽到羊奶可以平喘,便將父母為他攢下準備迎娶媳婦的錢買回了一只母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