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原宏現年二十有五,未婚,惠澤人士,靖城總站黃泥堡駕駛員。大年三十,王原宏一車糧食出發前往惠澤。原本已放假,王原宏可以搭乘客車回家春節。王原宏駕車主要還在于公私兼顧,一方面多運輸超額完成任務,另一方面又可與家人團圓。
絲絲縷縷,天空中銀線不曾斷絕。道路彎曲狹窄。王原宏早有多年的駕車經驗。謹慎。再轉彎道,前方居然有村民揮手搭乘。駕駛室里早已搭乘同回惠澤過年的同事,王原宏揮手否決。可是,村民更加揮手。眼中渴求的眼神仿佛遇見了救星。寒風凍雨,彈石路反亮。但見一個個薄衣單褲,王原宏動了惻隱之心。特別,年三十車輛基本停運,尚若王原宏不搭載,有可能村民便得當山大王。
感激之情,千恩萬謝,哆嗦的唇齒不聽使喚。不待王原宏說明情況,五人向后爬上了貨箱。糧食運輸,撐開篷布。車輛再次啟動。王原宏只說車廂里寒風直灌。同事指出總比站立在凍雨中無望守望要好,怎么說篷布也可遮擋。
越上山頂,彎彎曲曲的道路猶如蛇一般蔓延伸向另一座山體的盡頭。路面上,粒粒彈石子陰濕反亮仿佛抖動鱗片蟄伏的巨龍。同事只說冰凌路滑。王原宏點頭說一路都提高了十二分警惕。
警惕?
——可是有時候警惕不是警惕就可以防范未然。
下坡。路滑。謹慎再謹慎。王原宏一再提醒自己。厄運的降臨僅僅剎那。王原宏稍壓剎車,車尾擺動放橫。即刻緊急松開剎車,忽然,車體側翻壓在路基上。王原宏暗叫“不好……!”
糧食的翻動猶如提起紙袋。人在特殊情況下的潛能得以最大發揮。一場緊張的自救結束,一位村民的遺體停放路邊。
王原宏被抓捕。連續三年的標兵終止。知法犯法,從重從快。王原宏獲刑八年。且成為YN省首例重車乘載致死下馬的標兵。
春節高墻。賈中華好不惋惜。王原宏的兄長王原榮也是賈中華的徒弟。呂玉仙聽聞王原宏準備結婚的女友分手。張潔勤只說歷代現實的價值觀如此,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臨各自飛。賈中華說最好總站能保留公職。呂玉仙指出即便是保留公職出獄也是三十老幾的人了,一清二白再奮斗兩年奔四十,人生有何盼望?
張潔勤:“王原宏的教訓在于,重車不該乘載。一旦放松了這個警惕,造成影響的后果是沉重的……”
呂玉仙打斷。呂玉仙:
“當然沉重,想想父母一把年紀不但不能過團圓年,還要一把鼻涕眼淚的守候在牢獄大門。”
張潔勤:“首先,沉重的代價還在于總站豎立起來的標兵就這樣倒下了。”
賈杰剛詢問張潔勤,如果他回來能否繼續爭當勞模。
呂玉仙說,首先有了坐牢的污點就不算根正苗紅。
張潔勤說,根是正的,只不過生長出來的苗不紅了。
賈杰敏沉默且聽。于似乎他們考慮的個人問題或者勞模問題或者守護的父母問題對于她來說都不是問題。當然,他的母親還有父親或是其他親人的陪伴。她首先想到的是王原宏個體面壁面對的哀痛。標兵——云端;監獄——谷底。人生灰暗的風標被定格在一個特定的方框里,一個人面對,一個人承擔。沒有交流,沒有傾訴。當然,她的感受來源于暗夜枕邊面壁的涌動長流。她覺得他會像她一樣一樣渡過,那黑暗無盡的輪回仿佛迷霧一般籠罩著坍塌路基上的哀怨摸索。那將是怎樣一份被隔絕的凄苦?當然,她之有幸是沒有被格定。
作文本成為她沉重的心理負擔。堂屋沉寂時,吞吞吐吐說明原尾。
呂玉仙一聲呵斥。呂玉仙:
“豆米大的人你就學會借錢了?這樣發展下去如何了得?!”
譏諷而笑。賈杰剛:
“這樣發展下去還不得跟老丫一樣。”
呂玉仙:“就是,老子都還沒有想到呢!”
賈中華不滿賈杰剛。只說,落井下石。
張潔勤辯解,老丫也不是壞人,就是被你二姐一家上綱上線給毀了,現在又把她拿來作反面教材。
正是,典型被塑造時典型惶迷典型,典型為了配合必然的典型,典型開始典型化典型。
張潔勤強調的正是這樣必然的打造化。呂玉仙強調的是大膽自作決定借錢。賈中華說情有可原,因為靖城短缺作文本。
“孟”氏眼法。呂玉仙:
“即便是短缺也不可借錢。什么叫‘忍痛割愛’?”
低聲嘟嚕。賈杰敏:
“借錢購買作業本我也是考慮三人使用的,在玉溪購買了,開學在這里便可節省了。這不也一樣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