氮肥廠距離南盤江不到五十米。孟建人上班,賈杰剛便守護在河床。
如此一來,二人回家時晚了那么一兩個小時,卻滿載而歸。
孟浩然裂開的臉笑得猶如開花的饅頭。
——不對!小瘦臉怎可比饅頭?更確切一些說,應該像破了皮的癟陷餃子。
不信?你看他展露出來的整個過程:
巷道傳來腳步聲,眼珠溜嘰轉動開始抽出拇指。頭顱先出現在堂屋,隨后身子進入。只眨巴眼皮伸開佝僂的身軀探頭過去。一臉的面無表情忽然微蹙眉頭。像審視?似期待?又像失望?
此際。賈杰剛便會稍稍彎腰偏斜竹簍。但見一條條翻起白肚皮的魚兒堆積口道,一張哭喪的小猴臉頓時暫放出干菊花一般疊皺的笑容。臉譜變幻。孟浩然此時此刻的笑容是最迷人的。孟建國跟隨伸頭過去。呂梅仙笑了。呂梅仙說何需再打量,只瞧你爹的臉便知收獲。孟建和笑而回避。孟建華笑視出門。坐在屋門口的老奶奶也褶皺般瞇起眼睛。
輪到偏斜孟建人的竹簍窺探時,他會甕聲甕氣說,等一下傾倒在盆里一眼就能見到。孟浩然的笑容變得窘迫起來。呂梅仙會接過話。呂梅仙:
“你個‘老虎吃’的,你就讓你爹先包一下眼福可是還能看少了分量?!”
孟浩然:“就是!”一聲,拇指又送入口中。
“老虎吃”原話之意是讓老虎給你吃了。這話是呂國珍的知識產權。意境大有詛咒之意。呂家人的演變,不時便也升級為一句愛妮的用語。當然,關鍵是聽者是誰,且平日在說者心底是怎樣的位置。呂梅仙延續,關鍵是除了沒文化且在此極度蒼貧的歲月中早已習慣將詛咒一類話語當“點心”來發放。
孟浩然笑容維持不長便垮塌。但是,他會努力堅守眼中飽含的蓮花。他緊緊盯著賈杰剛接下來取盆投放到天井再傾倒出來的一系列動作。白花花的魚兒墜落盆中開始跳躍。孟浩然會跟隨蹲守在天井臺階上不想移動腳步。呂梅仙命令孟建國送去草墩。孟浩然罷手。賈杰敏打量這姿態。賈杰敏:
“蹲守,才像一只貓咪。”
二樓上忽然笑噴。堂屋里也熱鬧起來。孟浩然眼珠綠得瞬間完成了從貓到虎的轉變。呂梅仙半是責備半是譏笑。呂梅仙:
“是吶,你二姨爹像貓咪,你像什么?”
孟建共:“杰敏,你要說,就像你家的老幫工。”
隨即,一場討伐聲響起。孟家又展開了新一輪的批斗會。
二人坐到桌子便開始狼吞虎咽。賈杰敏壓低聲音說今晚的魚特別多,是否送一些上樓讓陳明珠補營養。孟建共忽然提高聲音道出。頓時,遭到孟浩然拔出手指抨擊。呂梅仙:
“老子就算是吃不了倒在門前的河里也不喂狗。”
二樓上,孟建中探出窗口。回擊的聲音響徹起來。
二樓扔下炸彈。一樓架起小鋼炮。
結束。孟建國指出今晚是賈杰敏惹出的禍事。
賈杰敏詢問賈杰剛這魚兒誰釣得多。賈杰剛邊吃飯邊說明,他都裝滿了魚簍表哥才來的。孟浩然的臉仿佛打開的一朵狗尾巴花。
孟建和質疑賈杰剛怎么一個人能釣如此多的魚。呂梅仙又責備他躲懶。賈杰剛說明釣魚當然不行,那是筑起圍壩放水抓的。孟浩然的臉完全明媚開來,仿佛一朵浸泡在茶杯里的干菊花。
孟建人說,兩竹簍裝載滿了不算,還攜帶了一些放飯盒食品袋里,一路回來沒能攔截車輛,走路勞累半道便將小的倒進田溝里去了。孟浩然的臉即刻由一朵干菊花換為了一朵蒲公英,眼中那失落的神色仿佛隨風而飄飛不知去向的花絮,口中的拇指像極了空空落落的枝干,無奈地支撐著失魂的眼神。
呂梅仙再次責備孟建和。她指出尚若他跟隨便不至于到手的又放走。
議論后。賈杰剛端碗蹲到天井邊打量最多一次收獲。壓低聲音,賈杰敏:
“哥,既然是你的功勞大,那你提出送小盆上樓給表嫂養胎,可好?”
賈杰剛提高聲音偏頭。賈杰剛:
“二姨媽,杰敏還是要我送一些給大表哥他倆,您決定?”
孟浩然一聲叫罵出口。孟建共手拐賈杰敏。二樓上,再次傳來孟建中的聲音。孟建中:
“老子不稀罕!老子有錢什么買不來吃?”
接下來的時間,賈杰敏基本完成了寒假作業。晚飯過后,二人在天井清洗時,孟建共壓低聲音說一會兒陪同去同學家玩耍。賈杰敏并不想跟隨。只是孟建共說,若不是因為我,你早被他們攆去白大村了,現在我求著你就驕傲了?
賈杰敏有壓力。仿佛她欠她什么東西。該還?
孟建國的耳朵似乎就是為了泄密。孟建共遭到斥責。急忙說假期作業需要詢問同學。孟浩然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