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杰敏說講故事得看心境。孟家人多七嘴八舌,只怕故事剛開頭便被你一言我一語打岔開了。他當年在賈家提及,是發生中毒事件。賈杰敏以為過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二人可以沿著這條南盤江討論詛咒背后的真實。賈杰敏:
“每每我從大橋路過,看到那厚重的橋墩下仿佛兩個石圓臼的對合,沉悶的窒息感會忽如其來襲來。”
孟建和笑了。他說不要去相信那些騙人的鬼話。賈杰敏說,既然是騙人的“鬼”話,那么就存在那“物”的搗鬼。
孟建和:“‘鬼’在哪里,你指給我看?”
陽光穿過樹梢斑駁灑下。賈杰敏:
“或許我所指的‘鬼’,便是剛才說的存在于我們看不到的某種維度空間。”
滿眼譏諷。孟建和:
“工人階級的思想跟我們老農民就是不一樣。”
賈杰敏這個“工人階級”的待遇在孟家遠不如農民。賈杰敏很沮喪。孟建和眼里調侃的名詞恰恰是她的疼痛。
樹枝上小鳥嘰嘰喳喳。賈杰敏側耳聆聽。孟建和說在農村隨處可聽這樣的聲音。
距離近了。賈杰敏“噓……!”出一聲。可是,翅膀還是受驚起飛。賈杰敏:
“‘聽’與‘聽’不同……”
孟建和“嘖、嘖……!”嬉笑打斷。孟建和:
“我就是不相信你們廠礦沒有小鳥,南盤江邊的能聽出一朵花出來,你們總站的聽出豆腐渣。”
賈杰敏:“南盤江邊的小鳥歌唱碧綠的江水緩緩流淌依依情深,我們總站的小鳥仿佛嗓子沙啞……”
孟建和嬉笑起來。他說她能聽出鳥兒不同的唱聲可謂“大神”。賈杰敏說不是什么“大神”,而是心境的不一樣。孟建和:
“有啥不一樣的?”
又說:“嗯……?”這聲意味深長。孟建和眼低摻雜一縷曖昧。賈杰敏:
“小鳥隨處可見,關鍵是它看到的景色便是它歌唱的心境。想想,小鳥是歷經怎樣的飛翔才能尋找到食物?即便在惡劣的氣候條件下依然如此,它的歌唱仍然充滿了歡聲笑語。我們人呢?我討厭以工人農民劃分。人只要像小鳥一樣努力飛翔便不應該有什么區分。”
孟建和:“等等……?”
孟建和站立。賈杰敏回視。滿眼疑惑。孟建和:
“你說‘人只要像小鳥一樣努力飛翔便不應該有區分’?”
賈杰敏點頭。
孟建和:“那你剛才還說‘總站的小鳥仿佛嗓子沙啞’豈不跟你的‘惡劣條件下的……歡聲笑語’矛盾?”
每每總站經歷大小事件后上空總會漂浮著一層詭異譏諷詭詐氣流。
賈杰敏借以特指“總站的小鳥仿佛嗓子沙啞”。無從解釋便無需解釋。
賈杰敏沉默。孟建和詢問是否真不歧視農民。
賈杰敏:“工人階級依靠農民吃喝怎能歧視農民?再說,老外婆不也是農民嗎?”
孟建和:“那么……”他的嗓子略為干澀。又說:
“那么,我呢……?”
賈杰敏:“你是老外婆的外孫,你三娘的親侄子,我的‘小表弟’,我怎能歧視你?”
又說:“你該自信。自信才能自立。”
孟建和眼帶狐疑。孟建和:
“你真這樣想?”
賈杰敏:“聽過‘英雄不問出處’這句話嗎?”賈杰敏心潮如海。賈杰敏:
“其實,我們人之可憐。歧視著歧視諸不知自己也是被歧視歧視的歧視者。”
孟建和要她說得明了些。賈杰敏:
“你歧視別人的同時你也被別人歧視。底層的勞動人民如果相互歧視,那么,我們終將失去人的溫度。”
又說:“換句話說,你歧視他人的時候,很難說,這個時候別人也在歧視你。”
孟建和:“你是說我們底層的勞動人民應該抱做一團?”
賈杰敏點頭。賈杰敏:
“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