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后,海獅子喝了點熱水,濃密的眉毛擠作一團,有些不屑的冷笑道:“付先生,咱們也是老朋友了,所以有些話,也就不拐彎抹角的了。你信中提到了招安,匡某確實感興趣,不過朝廷那幫子官老爺,呵呵,匡某還真信不過他們。付先生恐怕沒忘記十多年前的毛海兒吧,當初福建布政使司給了招安的帖子,毛海兒高高興興的帶著人靠了岸,結果從毛海兒往下一百多口子人全部成了福建水師的功勞簿。”
付倫大皺眉頭,他只能苦笑道:“海當家的,蘇瞻蘇大人的名號你肯定聽說過的,付某能告訴你的是,蘇大人與以前那些循規蹈矩的官老爺不一樣。說句話,海當家的可能不信,付某和霍老板走私的事情,蘇大人一清二楚,卻絲毫沒有追究。蘇大人跟那些不知民間疾苦的官老爺不一樣,他深知走私商的苦處。付某相信,只要海當家的率眾相應招安,蘇大人一定會履行諾言的。”
海獅子微微吃了一驚,他盯著付倫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想要知道付倫有沒有撒謊。如果蘇立言真能體諒江南走私商的難處,倒還真是個不錯的官員。
無論嘴上怎么說,心里對招安還是很心動的,如果不心動,就不會來磊石村了。能當官,能光明正大的做海貿生意,誰還跑到外邊當海盜倭寇?當了海盜,妻兒老小一輩子不能過正常人的生活,海盜內部打打殺殺的,說不定哪天他匡大海一死,一家子人都沒個好下場。但,那個蘇立言可靠么?
“付先生,匡某怎么知道這是不是蘇立言的權宜之計?如今三大勢力威逼溫州府,姓蘇的日子也不好過吧。匡某信不過他,萬一他給老子來一出卸磨殺驢,老子找誰說理去?”
“這.....海當家的,那你如何才肯相信我們的誠意?”付倫神情嚴肅,他是真心想促成招安的,因為他和霍岑一樣,是真的希望成為海運司一員的。
海獅子想也未想,雙手按著桌面,堅定無比的說道:“付先生,匡某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招安這么重要的事情,讓你來談,真的不可靠的。如果姓蘇的真有誠意,就讓他三十晚上來磊石村,匡某會在這里等著他的,若是到時不來,那也就不用談了。”
“什么?”付倫猛地站了起來,怒目而視,“這么不可能,海當家的,磊石村靠近海岸,又是你的地盤,這地方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可蘇大人卻不行,你若是在磊石村布下埋伏,蘇大人了還能有活路?”
“付先生,你又何必如此生氣?總之,這就是匡某的決定,別忘了,現在不是匡某求姓蘇的,而是姓蘇的有求于匡某。他若真有誠意,就來磊石村!”海獅子裹好棉袍,彎著腰往門口走去,很快守在外邊的人拉開了門,邁出一只腳后,海獅子回過頭說道,“哎,付先生,你還是回去問問姓蘇的吧。”
海獅子走后,付倫氣的眉毛倒豎。坐在凳子上生了會兒悶氣,付倫帶著隨從星夜趕回了溫州。
臘月二十八,溫州城內到處充斥著濃濃的年味兒,有的人家已經開始時不時地燃放鞭炮。清晨時分,馬不停蹄的付倫來到了行館,他來不及休息,急匆匆的將海獅子的意見說了一遍。蘇瞻立刻陷入了沉思之中,蕭綺月卻想也未想便氣道:“這個海獅子著實過分,讓堂堂副按察使去磊石村見他,哼哼,公子,你絕對不能去,鬼知道海獅子是何居心?”
付倫點點頭,同意了蕭綺月的說法,“是的,磊石村相當于一個小碼頭,又是海獅子的地盤,他要想耍什么花招,那就太簡單了。”
仿佛沒有聽到蕭綺月和付倫的話,蘇瞻閉上雙眼,默不作聲的沉思著。良久之后,他睜開眼,沉聲道:“去,必須去。海獅子把想見本官,還將見面地點放在磊石村,是因為他信不過朝廷,信不過本官。或許,將地點放在磊石村,并不是想弄什么陷阱,而是方便遇到危險的時候好撤離。”
蕭綺月抓緊蘇瞻的胳膊,面色發寒,“可如果你料錯了呢,那你就是有去無回了。不行,你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