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陛下在等,楊一清是什么人?他在士林中極有名望,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動他,得罪的人一定會非常多。陛下不會做這個惡人的,他在等著別人提出來,然后他就可以順水推舟了。如此一來,不管結果如何,擁護楊一清的人只會怪罪那個提議懲罰楊一清的人,而不會怪罪陛下。”
蘇瞻撓撓頭,面露苦笑,看來自己對朝堂上的貓膩了解還是不夠深啊,朝堂上每一個舉動看似沒什么大不了,其實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哎,不管怎么樣,這次有楊老頭受的了。跟逆黨摻和在一起,楊老頭不扒層皮,至少也得趕著馬車回老家了。”
張懋愣了愣,隨后笑了起來,“你這個小猴子,說得輕巧,你以為事情就這么簡單么?楊一清乃都察院都御史,當朝大員,門生故吏遍布天下。你把楊一清拿下來,有用嗎?換別人上臺,還不是一樣?趕走楊一清,換別人繼續做楊一清在做的事情,陛下有這么無聊?除非陛下手里又能代替楊一清的人,否則陛下不會動楊一清的。你仔細想想,陛下手里有這樣的人么?”
蘇瞻頓時有點懵,楊一清可是副都御使,地位崇高,名望同樣不差。想代替他的位子,資歷、名望都不能差,可朱佑樘手底下有這樣的人么?答案是沒有。所以,就算趕走楊一清,換個人上臺依舊是劉健、謝遷那一派的人。突然,蘇瞻有點明白張懋的意思了。
“老祖宗,你的意思是說,陛下會借題發揮,懲戒楊一清,但又不會嚴懲,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盡可能的收攬楊一清的心?”蘇瞻說到這里,就看到張懋滿意的點了點頭。
放下筷子,張懋嘆了口氣,“孺子可教也,打一棒子給甜棗,嗯,很貼切很有趣,哈哈!陛下這個人,在收攬人心方面,可是非常厲害的。陛下不需要楊一清倒向自己,只要楊一清感念自己的恩德,就算挽回了一局。路是一步步走的,一口吃不成胖子。土木堡之變后,百官集團不同樣是一步步從勛貴以及皇家手中把權力一步步拿在了手中嗎?”
蘇瞻大皺眉頭,如果事情這樣結束,那對英國公府就沒啥好處了啊。合著他蘇某人在天津衛辛辛苦苦,舍生忘死的,到最后在朝堂上卻沒為英國公府掙到半點好處?這特么想想就生氣,我蘇某人從來不干這種虧本的買賣,“老祖宗,這樣一來,咱們豈不是一點好處都沒了?不行,我跟涵涵在天津衛那么拼命,圖什么呢?”
看到蘇瞻這個反應,張懋內心里是很滿意的。張懋不怕別的,就怕蘇瞻活的不明白,如果不能事事以英國公府利益為先,那蘇立言就算再聰明,那也是聰明到狗肚子上去了。所幸,蘇立言活的還是非常明白的,“你呀,也不用著急,事情不是還沒發生么?所以,一切還有轉圜的余地,只要我們應對得當,依然能讓形勢倒向我們這邊。”
“老祖宗,你是不是早有主意了?快說說,該怎么做?”蘇瞻有些納悶,張懋挑了挑白眉,將酒杯往蘇瞻面前推了推,“其實很簡單,為什么非要等著有人在朝堂上發難呢?席崇穗是楊一清的門生,楊一清還事先給席崇穗寫了一封信,這都不是什么秘密。最重要的是,席崇穗在你手中握著,為什么不趕在朝堂發難之前拿下楊一清呢?拿下楊一清,我們得到的只會比陛下多,不會比陛下少。”
“提前對楊一清下手?”蘇瞻何等聰明的人,稍一琢磨,就知道該怎么辦了,“哈哈,還是老祖宗深謀遠慮啊,只要我以拿到證據為由,把楊一清緝拿歸案,誰也說不出什么。”
剛高興了一會兒,蘇瞻又有點愣神,“老祖宗,我想辦法拿下楊一清沒問題,可接下來該怎么做?總不能真把這老頭子扔進詔獄,讓他死在鎮撫司吧?我把楊老頭弄進詔獄,再放出來,楊老頭也不會念我的好啊,這老頭子估計一出大獄就會指著我的鼻子罵街.....”
張懋抿抿嘴,微微笑著。不知為何,蘇瞻總覺得老祖宗的笑容有點詭異,似乎有點不尋常。片刻之后,張懋神秘兮兮的說道:“所以呢,這件事難的不是如何緝拿楊一清,而是在后邊....等楊一清進了詔獄之后,接下來你要做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你要想辦法跟楊家大小姐訂婚......”
“啪”蘇瞻的臉色頓時就扭曲了,一顆心如同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幾片。蘇瞻認認真真的看著張懋,看了半天,也沒看出老祖宗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跟楊芷凌訂婚,老祖宗,有你這么坑人的么?這事兒傳到天津衛去,張大小姐還不得立馬帶著兵馬北上,把我蘇某人給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