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蹬蹬腿,眼神古怪的瞟了瞟蘇瞻,“大哥啊,小弟覺得吧,咱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在那些人眼里,你可是個地地道道的佞臣,而小弟呢,是個昏君。佞臣配昏君,以后不罩著你罩著誰.....”
朱厚照說的倒是實話,無論感情上,還是現實,整個外廷唯一能倚重的也就只有蘇瞻這個拜把子兄弟了。李東陽和佀鐘那些人是靠不住的,只有蘇瞻,大家心是齊的。
時間過得很快,兩天后不到卯時,太和殿外已經站滿了人。靈柩離開幾筵殿,有著一套復雜的程序,朱厚照按照內侍官員的要求,做著各種動作,足足折騰了半個時辰,靈柩方才移出幾筵殿。王岳扯著公鴨嗓子悲聲喊了一句,“大夜,風起,送陛下!”
一絲陽光穿透云層,黎明降臨,可是整座京城卻感受不到半點晨光的朝氣,尤其是紫禁城內,充斥著壓抑與苦悶。臣子分成兩部分,中間讓出一條路,全都匍匐在地,失聲痛哭。聲音震動整座皇宮,只是那種傷心,是不是來自內心的悲慟,那就不得而知了。
蘇瞻一身白色喪服,持刀伴在靈柩旁邊。巨大的靈柩由二十多人抬著,從京城皇宮到筆架山泰陵,將有二百多人輪流抬棺。出大明門,向南穿過整條正陽門大街,長街兩側跪滿了無數百姓。許多人失聲痛哭,他們哭的沒有那么驚天動地,甚至很混亂,可是在蘇瞻和朱厚照心里,這些百姓的哭聲更能打動人心,因為他們才是真情流露,他們才是真正的傷心流淚。
弘治皇帝朱佑樘執政十七年多,他的生命在執政的第十八年走到了終點。他的皇帝生涯,看上去庸庸碌碌,仿佛什么都沒做,但百姓卻親切地感受到了這位皇帝帶來的好處。尤其是執政的后幾年,賑災、撫恤、開海,弘治皇帝用他的堅持,讓百姓們感受到了他的好。每年存的錢多了,每個月買的糧食和菜多了,每年可以多加一件新衣服了。這就是弘治皇帝給百姓帶來的好處,百姓是簡單的,他們很愚昧,但愚昧的可愛。至少,百姓心中,朱佑樘是一位好皇帝。
送殯的隊伍慢慢前行,走過長長的正陽門大街,當巳時中旬,終于走出了京城。可是,在城外鄉間小路以及官道兩側,依舊跪著趕來的百姓,他們匍匐在地,身影蔓延開來,一眼望不到頭。
看著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朱厚照哭了,淚水再次淹沒了臉龐。父皇這一生深得民心啊,民心容易被蠱惑,但終究還講利益,誰給百姓好處,百姓就會念誰的好。有這些百姓擁戴,即使朝堂上再多的罵名也不用在意。
出城將有十里地,百姓才漸漸稀少起來。仔細想想,今日有多少百姓來送行,不少于五十萬人了吧!朱佑樘這一生是成功的,很多人說他無為而治,甚至滿朝文武許多官員都覺得他懦弱,可是,今日這一幕,卻切切實實的告訴所有人,朱佑樘是一位明君。他悉心教導的太子朱厚照,也未必像眾口相傳的那般頑劣不堪。
長長的隊伍出城向東北,目標直指筆架山。隊伍走的很慢,驕陽當空,對于每一個人來說,這段路都是煎熬。不久之后,張侖從前邊走了過來,將蘇瞻拉到了旁邊,有些擔心的說道:“大哥,許多女眷和老人身子骨弱,這大熱天,走這么長的路,脫水嚴重,已經有人昏倒了。”
“嗯!快午時了吧?這樣吧,你帶人去前邊鄭各莊做好準備,隊伍在鄭各莊休息半個時辰,順便喝點水!”
鄭各莊,處在官道西側,京城去筆架山,走官道的話,這里是必經之路。張侖帶著一隊人馬很快就靠近了鄭各莊,可還沒進莊,便看到一名前邊開路的斥候兵打馬奔了過來,斥候兵翻身下馬后,臉色十分難看的說道:“小公爺.....剛剛兄弟們在前邊發現了一點東西.....是.....”
“是什么?有什么話直接說,干嘛吞吞吐吐的?”張侖一路上熱得心浮氣躁的,見斥候兵說話墨跡,自然生氣。斥候兵吐口濁氣,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臉上還帶著幾分恐慌,“剛剛兄弟們在前邊清除隱患,卻發現官道左側土坡上竟然多了一個京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