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白是潛移默化的過程,再貴婦的產品也不能讓人在一個月內就變成白雪公主。
但劉海卻長得很快。
在游略“拒絕鍋蓋頭”的口號下,周斯悅只能用夾子把頭發往兩側夾。
她處理發型的手段并不精致,一塊錢一把的小一字夾,將劉海緊緊貼在頭皮上,與現下蓬松高顱頂的審美標準背道而馳。
然而露出光潔的額頭后,整個人就顯得清爽了許多。
再加上她發際線長得好,額頭上淺淺一層胎毛,反而掩蓋了那份土氣。因為皮膚偏黑,睫毛長,圓溜溜的眼睛也充滿靈氣,沉默注視著人時,就如同一只羞怯的小鹿。
——前提是她不開口。
說來奇怪,周斯悅明明性格內向自卑,說話語氣卻格外生硬,話尾該斷就斷,極少用語氣詞,聽上去總帶幾分兇氣。
每次上著上著課,游略就會氣急敗壞道:“喂喂,你不要罵人,我馬上就做出來了!”
“……我沒有罵人。”
“那你語氣不能好點?”少年委屈得要死:“本來學習壓力就很大了,你還用那種死人臉上課,講話跟軍訓似的,換個心理脆弱的人不得直接崩潰啊。”
周·死人臉·斯悅:“……”
她非常艱難地放軟自己的語調:“我一直都是這么說話的,的呢。”
“那我知道你為什么沒有朋友了。”
游略嘀嘀咕咕:“估計都被你罵跑了吧。”
“……”
因為不存在的罪過被指責,委屈之余,周斯悅竟下意識開始反思起自己。
她的語氣真的很兇嗎?
很像在罵人嗎?
所以是因為這樣,才……一直沒有朋友嗎?
那么人緣好的人,都是怎么說話的?
周斯悅把目光投向了游略的母親,她實質上的雇主。
一個溫柔卻不軟弱,富有教養和手腕的中年成功女性。
游阿姨好像很少用命令句,哪怕真的在指使別人做事,也都慣性帶上征詢的尾調。
作為南方人,她普通話很標準,咬字清晰不黏著,卻因為善用輕讀和語氣詞,而顯得親切友好。
她并不常笑,注視著你時,眼里又好似總帶著笑意,讓人不自覺卸下心防。
然而那一份疏離的氣場,又讓人不敢輕易冒犯。
除了面對游略,她幾乎任何時刻都那樣優雅迷人。
周斯悅覺得,她好有本領。
當一個社交經驗貧瘠的小女孩,忽然擁有了可以探究、模仿的對象,她的好奇與熱情是無法掩飾的。
周斯悅會忍不住觀察游母的一言一行,笨拙地模仿著她的行事作風,望向她的眼神帶著無限崇拜,讓對方都有些受寵若驚。
有一天傍晚,游母正在客廳修剪花店剛送來的鮮花,聽見門口換鞋的周斯悅跟她告別,心一動,就抽了兩枝茉莉遞給她。
“斯悅啊,阿姨送你兩朵花。你回家別在窗戶上,風一吹,整個屋子都有茉莉的味道,可香了。”
周斯悅系好鞋帶,接過花,對她露出兩顆小小的梨渦:“謝謝阿姨。”
他們家位置好,陽臺大而開闊,夕陽的余暉能一直蔓延至玄關。
少女就站在余暉中,面容光潔,眼神寧靜深邃,唇畔略帶一點笑意,脖頸處發絲被風吹起又落下,跳動的陰影正好拂過懷中茉莉。
如畫一般浪漫。
游母這才發現,原來斯悅這孩子長得很不錯。
就是稍微黑了點,打扮土氣了點,但膚色均勻,一雙小鹿眼漂亮靈動,笑起來還有梨渦,甜得很。
晚飯時她忍不住跟丈夫閑聊:“斯悅這個暑假好像長開了,現在真是很亮眼一個大姑娘,頭發梳上去之后整個人都精神不少,不像以前看著悶悶的。”
游父工作忙,早出晚歸的,見周斯悅的機會并不多,聞言就隨口附和道:“女大十八變嘛。”
“她真是變化蠻大,個子又高高瘦瘦的,等以后上了大學會打扮了,肯定很多男孩子追。”
游母說完,悄悄覷了兒子一眼,發現對方正埋頭在飯碗里努力啃排骨,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說游略,你能不能減減肥?我當初把你生下來也是人見人夸的小帥哥一個,現在呢?都快變成氣球了!”
“以后會減的以后會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