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產屋敷空月露出一個見者都覺如沐春風的笑臉,說話的語氣和語速也讓人覺得舒服,“習慣了,我的自愈力相較普通人算是極好的了。”
林時鹿看見他握劍的虎口都被纏著白色的繃帶,更不難猜想到他身上的包扎情況了。
那個淚包子似的白發男孩,那個讓他握劍練劍就仿佛是等同于讓他傷害別人一樣讓他難過的小劍士,在她看不見的歲月里成長到一個可在談笑間殺敵的實戰派劍士。
“怎么了”產屋敷空月發現林時鹿的視線,乖巧地抬起那只手,“有哪里沒有扎好嗎”
“疼嗎”林時鹿抬起頭認真地看向產屋敷空月。
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即便是遍體鱗傷,你也可以一滴淚不流的獨自扛過去,別人不問你的時候還好,一旦有人關心你,還是你在乎的人,這眼淚就如開閘放水一樣止不住。
產屋敷空月差點沒忍住,但想想他都32歲了,也不能像是六七歲一樣,一有委屈和不順心的地方就找女孩哭訴。
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個大男人突然在她面前哭一定會覺得很莫名其妙。
白發劍士眨了眨眼,將眼里的水光逼退,可仍有淚珠倔強地溢出來,沾在了他的睫毛上,他太久沒流過淚,再疼再累也習慣了,似乎也正因如此,眼淚差點就沒忍住。
美人垂淚。
這個人哭出來一定是頂好看的。
林時鹿無不滿懷罪惡感的想,然后跪在長椅上直起身,好抬起一只手為他拭去那滴淚。
小時候的空月哭就特別的好看,比那梨花帶雨還好看,大概是從記事起就受到極其嚴苛的禮儀訓練幾乎融入了他的骨髓難以改變。
從出生便被定為未來家主的小空月比誰都要矜貴,頭顱也比誰都要高貴,他如果哭鬧、發脾氣,做出什么不雅觀的事,那簡直像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于是那兩年,成為了他真正摯友的林時鹿便是他唯一的心靈寄托之處。
不想練劍、不想看那些商學書、不想學那些冗雜麻煩的禮儀、不想穿著拘謹的和服坐在那里就是一整天、不想被家里的老者念念叨叨一些身為未來家主該是什么樣的話。
林時鹿這時候才記起,小空月曾在她面前露過一手呼吸法劍術,但那時候他揮出的是泠泠的清雅月輝,正如他的名字,現在卻變為了灼目的煌煌日炎。
心疼得難以抑制,林時鹿重新坐好,用雙手托住產屋敷空月抬起的手,輕輕吹了吹,仗著自己現在是7歲外形,幼稚得理直氣壯,“痛痛飛飛”
產屋敷空月
差一點眼淚又沒繃住,卻也忍不住嘴角上揚,他缺的也就是這點心理慰療,得到了便滿足得喜不自收。
家主大人手指瑟縮了一下,輕輕地收攏手指握住女孩的手,眼里盈盈的笑意幾乎就要順著水光溢出,他低低地垂下頭,不想讓人看見他現在的表情。
“嗯,不痛了。”
就像一個重度依賴止痛藥卻又被迫停藥數載的病患重新得到了開藥的許可,產屋敷空月突然很想向面前的女孩哭訴這25年來的委屈和不甘。
現在想來,最初接觸那些詭譎之事,他不是不害怕,而是害怕了無處可躲,在遇到生死危機卻又沒有可解之法,只能靠著這身武力以傷換得生機的時候不是沒有后怕。
如果能害怕的話
原來他一直是個無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