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白瓷杯,似乎發現了華光蓮的注視,抬頭問道:“怎么了,蓮?”
華光蓮窘迫地紅了臉,低下頭,口中還含著吐司,蠕動著嘴唇,含糊道:“沒……沒事。”
還是等會再告訴前輩吧。
吃飯的時候,不該說這么掃興的話。
但吃完飯,他也沒找到機會辭行。
洗干凈碗碟,又去陽臺收衣服。七海建人個高,不需要晾衣桿,伸手就能摸到衣架,他取衣服,華光蓮就疊衣服,分工很明確。
“我去把衣服放回衣柜里。”華光蓮抱著一疊衣服,神情木楞地往前走,險些達成了人生又一個成就——室內平地走路摔。
“到底怎么了?”七海建人攬住了他的肩,聲音有淡淡的無奈:“一早上心不在焉的。”
華光蓮訕訕一笑,飽滿而嫣紅的雙唇互相傾軋,把下唇抿得泛白,像是清泉水洗過的櫻桃,躊躇著張口:“我在想……今天是不是該走了呢?”
他站在七海建人面前,神情忐忑而真城,眸子晶瑩地像是印著月光的湖水,粼粼地閃動著誠摯:“前輩……謝謝你,我已經打擾你太久了,害的前輩也一直沒能去上班,真是抱歉。”
華光蓮分明感覺從那張平靜得連眉毛都紋絲不動的臉上,看出了類似于知道主人要去出差而分外不舍的懂事金毛犬一般的哀怨之情。
打擾得再久一點也沒事,不回去也沒關系,這樣也很好。
類似的話,七海建人是絕對無法說出口的。
他沒有立場,也不能強留別人在他身邊。
七海建人沉默良久,點頭道:“好。”
來的時候是一個箱子,走的時候還是一個箱子。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Www.52GGd.Com華光蓮沒有把那件才穿了一次的熊貓睡衣帶走,兩件一樣款式但一大一小的睡衣面對面掛在衣架上,兩個毛茸茸的熊貓帽子親密地挨在一起,耳朵碰著耳朵,鼻尖貼著鼻尖。
柜門合上了。
華光蓮堅持不要七海前輩送,他又不開車,送人也只是兩人坐公交去,前輩一個人坐公交回,只是浪費了前輩的時間而已,明天就要回去上班,這點時候用于休息更好。
但七海建人仍然送他到了車站。
今日也是個好天氣,和離別、傷感之類的愁緒完全不相符合,天空晴朗,遠處不知什么鳥類在追趕似的飛舞,云就像是奶油一樣白而輕柔,云間漏下的陽光如同灑金一般閃閃發亮。
公交車緩緩停下。
站臺人不多,華光蓮提著行李箱走上去,站定后才回頭揮手。
他的皮膚像今天的云一樣白,車內的冷氣吹著細軟的發絲飛舞,臉部的線條精煉而優雅,長而曲的睫毛在臉頰投下影子,眉頭似皺非皺,神情輕松中又帶了點分離的悵然。
車門緩緩閉合,華光蓮站在玻璃后面,星星點點的水光從他凝霧的深眸中升起來,嫣紅的雙唇翕張,無聲做著口型:“前輩,下次見。”
公交車帶著華光蓮漸行漸遠,走出十幾米還能看見華光蓮印在玻璃上的面孔,或者說,是映在他心里的面孔。
七海建人亦無聲地回答: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