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勤貴卻有些為難。
不同于楊景斌和大多數沉浸于教學和學術研究的專家教授,吳院長在人際交流方面有著相當高的城府和手腕,且精于世故,否則也當不上這個院長。
他很清楚,京大自幾年前開始改革轉型之后,資源經營方面的利益、權力糾葛和競爭有多么復雜——事實上,徐先進長期的貪-腐行為,在京大幾乎人盡皆知,只不過,其人看似粗鄙,平時大大咧咧,最好呼朋喚友把酒言歡,頗有魯莽匹夫的豪爽江湖范兒,實則油滑成精,以表面的粗蠻豪爽和諸般樂于助人出手闊綽,來彰顯他仗義多友的形象,同時又會在無形中給很多人帶去精神上的壓力——他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幫忙,得幫啊,畢竟他曾經如何如何幫過我;別招惹他,這家伙朋友多,而且脾氣有些渾,一言不合就敢大打出手……
稍作思忖后,吳勤貴委婉地對溫朔說道:“我可以幫你和資源集團那邊的領導打個招呼,也能直接和徐先進搭話,問題是,我和徐先進并不熟,而且這件事,可能還需要你私下主動一些,去徐先進那里做點兒別的工作。”
“院長,這我明白。”溫朔眼睛一亮,吳院長是位不迂腐刻板的老江湖啊,深諳此中之道,那么接下來再說什么,就不用像是對楊景斌那樣,還得小心翼翼遮遮掩掩,生怕傷到了、污染了楊老師那顆純凈無暇的小心心。
溫朔斟酌著說道:“事實上,我去找徐經理時,已經做了點兒相關工作,而且是很有誠意的。但,可能徐經理考慮到我是京大學生的身份吧,他予以了拒絕,而且我判斷,應該還有別的人正在和徐經理洽談租賃那間店面房的事宜,徐經理難免心生待價而沽的想法,這是人之常情,也是職責所在,畢竟身在其位謀其政,徐經理也是為京大資源集團的財政收入負責,可以理解。我沒想過省錢、占公家的便宜,就是希望您能幫我打通這一層人際關系,讓徐經理可以信任我這個普普通通的學生,至少,和別人在租賃店面房的競爭上,處在平等的位置。”
聽完溫朔這番話,吳院長已然流露出了震驚的神情,心情極為復雜——他不知道是該贊賞溫朔的少年老成,還是該悲哀如此優秀的學生,卻已經被社會染雜了心靈。
“你,怎么做的?”吳勤貴仍舊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
溫朔看了看楊景斌。
楊景斌一臉迷糊。
吳勤貴起身走到沙發旁坐下,神情淡然地往后靠了靠,顯得整個人很放松,微笑道:“你的老師,是我的學生……那,我們就當作是在閑話家常吧,沒什么的。”
“啊對。”楊景斌被好奇心激發,很想聽聽到底怎么回事——溫朔和院長說話都云山霧繞的。
溫朔猶豫了一下,便索性敞開了談,把自己如何給徐先進送錢,送了多少,心里的顧慮和想法,都講了出來,當然,話說得清楚卻很委婉,還再次著重強調,這是理所應當的,并且沒有針對徐先進個人的品評判斷,一點兒都不能有——既然想讓吳院長幫忙,而吳院長又是一個明白人,就不能藏著掖著,那樣顯得很沒誠意。但,說話得有度,天知道吳院長和徐先進之間有沒有私交甚至親戚關系,更何況,如果在這種場合下品評一個人的德行,那么吳院長這類相當城府的領導,就會考慮,你到了別的場合,是否也會品評我?
一旦讓吳院長有了這種顧慮,那事情就更不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