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我就是來聽你說話的。”她坐過去,“我還是愿意信叔你的,叔,就看你信不信我了”
丁三甲順勢往小板凳上一坐,“你要是見過生死,就難全信誰了。叔不是不愿意信你,是這世道,敢信誰”
林雨桐沒打攪他,槐子還摸了煙,遞給對方,給他點上。
丁三甲吸了好幾口,這才道“當時抓壯丁,咱們一個縣的鄉里鄉親的,幾乎都在一塊。都是泥腿子,沒人打過仗才上了一回戰場,一塊的鄉黨就死了一半。活著的人,真都是一個拖著一個,從戰場上下來的。我算幸運的,qiang子沒打住我,可我三天三夜沒吃沒喝的,又是跑又是急行軍的,硬是給餓暈了,暈在戰場上了是我家斜對門的后生娃把我背回去的。”
說著,他都哽咽得不行了,“后來說是要抽調十個人,給長官往城里送點東西。那長官也是后來才升上去的,是咱縣里的人,咱都肯信他他做主抽調了我們十個,也不知道車上拉的什么玩意,叫給送到一個地方。結果到那里就被關起來。
我的眼睛被蒙著黑紗,有人過來,只說叫我簽字摁手印,只要承諾給他們效力,就放了我們。我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什么人,我咋敢把一輩子給賣了死活不答應,我腿上的傷就是那個時候被打的。饒是這么著,我也沒應承。可他們看這么著不成,就在我面前殺人。我被關在籠子里,只一束光打在籠子的前面先被拉出來的是街上理發的老圖,我看著他的腦袋被人打爆了接下來,被拉上來的是縣城西邊,一個叫呆瓜的小子,那小子才十四我就是還沒反應過來嚇的嘴哆嗦的說不出來話的時候,那些人又開qiang了,十四歲呀就那么死了”
話沒說完,渾身哆嗦,早已經淚流滿面,“我能不答應嗎敢不答應嗎出來十個人,除了我,還有九個人,死了兩個了,還有七條命在人家手里攥著呢。我答應了不管是誰,我給他們效力,求別殺人了放了他們吧。然后我就被送回了京城,到了京城我才知道他們為什么盯著的是我”他說著,抬起頭看林雨桐,“人這命,不好說當初攀親,誰也沒想到你會成了現在這樣。但咋說呢如今這亂世,能出這樣的人,多出這樣的人,是幸事。你老叔跟你說一句實話,我從沒有后悔過跟你們家攀了親家。”
林雨桐看丁三甲,“叔殺傻子,是為了什么”
“把傻子殺了,我才能把躲在暗處的人引出來。傻子死的不無辜”
不無辜“你知道是傻子放的火也知道燒傷的不是真牛蛋”
“以前是不知道的。后來跟傻子接觸的多了,我老給傻子湯喝,傻子知道誰對他好,他無意中露出來他放過火的事。我只以為他無意中放火燒死了人,卻并沒有往牛蛋身上想。我要早知道,我殺傻子干什么,直接殺了那個假牛蛋就是了。我只知道有人叫傻子給我傳信,這是喚醒我的程序我不想給那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賣命,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這一串上的人都殺了。”
“冤枉牛官兒也是因為這個”
“對牛官兒家藏著人,這事假不了。之前,我確實覺得牛官兒不無辜,可今兒看見你帶走了牛官兒的媳婦,我突然想到,許是牛官兒之前是不知情的,真正跟那些人勾結的,是他媳婦”
“這么大的事,該知道我的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
丁三甲抬頭看林雨桐,“桐桐,白雪那個女人我不信她,可你們卻都信她,那我能信你們,敢信你們嗎還有那報紙上,天天的,天天的抓捕g黨,難道那些人都是壞人那公署里住的幾個人,我一個都不信”
林雨桐無言以對,只聽他的言辭,竟是覺得有他的道理。
林雨桐起身,沒打算再問了。丁三甲走不了,那就看看再說吧。
帶著槐子從丁家的后門出去,還能聽見丁三甲半是哽咽的哼唱聲,細細聽來,他唱的是“豺狼人逍遙,忠良做楚囚,本末倒置,天道不公”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