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思衡并沒多想,聽話地應了聲去送魚,老頭果然在睡覺,他放下魚在水盆里蓋住,又給老人家緊好被子,檢查了爐灶后才離開。
回來的半路上天空便下起雨,北方春夏最愛有疾雨,說來就來,烏云才至電閃雷鳴也剛亮響起來,碩大雨點便馬不停蹄往地上砸。卓思衡緊趕著跑回家,還沒進院就看到卓衍比這雨還著急的架勢撐著傘往外迎他。
父子二人都是淋透了雨,慈衡給熬了驅寒的湯喝下去又洗了個熱水澡才緩過來。
第二日一早,卓衍便叫卓思衡隨自己出去。
只是他準備了好些東西,不似尋常出門父子釣魚談心那般輕巧,兩人又是魚又是皮貨,還有些拖人在寧朔買來的些許南貨,兩手滿滿,再不能提時卓衍才邁出家院門。
昨夜豪雨后鄉路泥濘,斷了的樹枝和落了的花萼被行人踩得到處都是,卓衍一直沉默著走在前頭,卓思衡好幾次提出再幫他多拎一些東西都只是被搖頭拒絕的。
卓思衡心里有點奇怪,吳里正家他也去過好多次的,有時過年走動拜訪,有時為些孩子讀書的瑣事,卻都沒這次這般鄭重又詭異。
走著沒幾步便到了吳里正家,卓衍帶卓思衡行禮后放下禮物,便一同進屋,這次卓衍沒有在請讓后落座,而是朝吳里正深鞠一躬,鄭重道“不瞞里正,晚輩這次來是有要事相托。”
鄉下質樸,鄉里鄉親走動拜訪也都隨意,他這個里正說是小吏,其實也就像個村里的操心老人一般,沒什么架子更沒派頭,吳里正哪見過這串門架勢,嚇得他趕緊擺手道“卓教習可是咱們鄉的大恩人,可千萬別這么說,你家的事兒就是咱們鄉里的事兒,盡管說”
“晚輩打算兩個月后帶思衡去寧朔考科試。”卓衍依舊保持鄭重地語調,一字一頓說道,“需要里正您出具帶畫押的家狀和保單,再由我帶至寧朔的州府衙蓋了公家的文印,孩子才能入考場一試。”
吳里正聽聞后表示,這果然是正經的大事他雖不識字,但由卓衍書寫他來蓋章便沒有問題,這可是他們鄉里第一個出去考試的孩子啊
而一旁的當事人卓思衡聽罷卻愣在原地。
他聽卓衍講過,本朝科舉三步走是解試、省試和殿試,但想要參加第一關解試,則要么是國子監的學生,要么是州學在錄的生員,而他自己兩邊不靠,只能用第三種方式獲得資格參加資格認證考試并通過,也就是科試。
雖然知道一定會來,但自己的科舉之路真的邁出第一步時,卓思衡還是略有些惶惑這種交付命運的感受實在奇異,是從前所不曾有過的。
不過,他活的第一輩子還從沒怕過考試,也該讓他見識見識,這輩子的考試有何能耐。